天高皇帝远,离京都越远的地方,她就越安全。
骑驴刚走了不到一刻钟,远处突然响起疾驰而至的马蹄声。
方桃心头一紧,赶紧回头看去。
骑马而来的是一队身着轻铠的士兵,而为首的那个,赫然正是那个骑着千里马的狗王爷萧佑。
方桃大惊失色,立即驱驴快跑,她的驴脚程慢,跟千里马根本没法比,几乎转瞬间,他已纵马过来,堪堪横在前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好久未见,本王甚是想念。”萧佑勒马驻足,拨转马头,轻狂地笑着说。
方桃大惊失色地攥紧大灰的缰绳,心脏扑通扑通紧张地狂跳起来。
来者不善,眼前这个情形,她跑是跑不了的,前后都是狗王爷的人,那些兵卫个个带刀骑马,她赤手空拳,半个也打不过。
“你要怎么样?”方桃仰头看着他,尽力让自己冷静应对。
萧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长眸危险地眯起,“方桃,你私逃出宫,可是犯了大罪。不过,你放心,本王不是来抓你的,而是来救你的。”
狗王爷的用意难以琢磨,但方桃笃定,他绝对不会是善心大发来救她。
“我不用你救我,只要你当做没见过我,放我走就行。”她想了想,试探性地说。
话音落下,她便听见那狗王爷闷笑起来。
“方姑娘,本王怎会舍得放你走呢?”
他言语轻佻,用意不明,方桃按捺住心里的火气,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佑敛去唇畔笑意,转了转手里的马鞭,隔空虚虚一点大灰,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不会拿你怎么样,若是不听话,自然会将你和你的驴送给皇兄。”
回到狗皇帝身旁,只有死路一条,方桃死死咬住唇思索片刻,这里是冀州,是狗王爷的地盘,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慌乱,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听你的。”
她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宁王似乎十分满意,他低声吩咐了随从几句。
收到命令,那些骑马的士兵立刻抽出兵刃拍马上前,驱赶着方桃的灰驴掉转方向。
周围长刀森森,泛着冰冷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方桃只得抓紧了大灰的缰绳,按照吩咐骑驴向冀州城走去。
到了宁王府,方桃很快被关进了一间厢房里。
一连三日,外边有人死死把守住,不许她离开半步。
每每到了饭时,会有人送来饭菜,那饭菜倒还是不错,有粥有菜,可方桃看着那些精致的饭菜,实在没有半点胃口。
自从被当做犯人似地看押起来后,她头顶就像悬了一把开刃的冷剑,不知冷剑何时会落下,她整日战战兢兢吃睡不安,身子都没了力气。
这日天色还未亮,方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肚子还咕噜噜叫了起来。
她垂头丧气地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到窗户旁的桌子边坐下,拿了块糕点塞到嘴里垫垫肚子。
外面一片漆黑,还未到破晓时分,方桃坐在桌子旁看着黑乎乎的天色,不由皱眉苦笑了笑。
狗王爷把她关在王府,还要她听他的吩咐,可这几日狗王爷根本没来过,似乎已把她抛之脑后。
她不知狗王爷到底有什么用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不过,最坏的结果倒是可以知道——她被狗王爷送到皇宫去,届时被狗皇帝割肉抽血,一死了之。
人终有一死,能活一日,就要好好活着一日,方桃宽慰自己一番,拿起糕点,满满塞了一嘴。
糕点太干,喉咙噎得慌,她忙灌了几口冷水进肚,茶盏还未放下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
方桃惊愕地看向门口。
一个身姿婀娜钗环叮咚的女人走进来,恶狠狠地看了她几眼,冷冷地说:“跟我走吧,好好收拾收拾,七天后是个好日子,王爷要娶你进门做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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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未至的时刻,天色是晦暗的,四周静谧无声,一道高亢的喔喔声突地打破死沉寂。
没多久,清心殿内响起一阵嘶哑闷咳的声响。
殿门打开,萧怀戬沉脸踱步出来,吩咐人拿来米粮。
大猛从那个叫梅花的婢女那里接了过来,它的腿已恢复如初,嗓门也格外嘹亮。
只是它还不够肥壮,若现在就把它宰了炖汤,味道定然不怎么样。
清晨的风悄然拂过,带着凉意,皇上最近常犯咳疾,受不得寒凉,冯公公忙拿了大氅过来,萧怀戬垂眸冷冷盯着大猛,道:“朕不用。”
冯公公忧心地看了眼皇上苍白黯淡的脸色,无奈退后侍立一旁。
宫人捧着盛了米粮的竹碗过来。
萧怀戬接过碗看了几眼,挑出夹杂在里面的麸糠,慢慢把米撒到鸡窝前。
大猛踱着步子低头吃米,不一会儿,就把地上的米吃得干干净净。
估摸着它快要吃饱,萧怀戬没有再喂,他冷眼看了几眼鸡和鸡窝,洗过手,便去了御书房。
皇帝宽厚仁和,勤于政事,百官皆知,虽今日没有朝会,依然有人陆续到御书房觐见谈事,直过了午时,崔侯爷等一干要臣叩拜离开,御书房才暂时安静下来。
该到了用饭的时辰,皇上晨起时便胃口不佳,此时还没有传膳的意思,冯公公端来参汤劝他喝下:“皇上当心身子,莫要操劳过度,以免损伤龙体。”
萧怀戬坐在龙案后,长指悄然摩挲着冷玉扳指,闻言只是看了一眼那参汤,随即又道:“南逍今天还没传信过来?”
江州没有方桃的踪迹,南卫长已去北方搜捕,日前来过信,说是打探到方桃曾在靠近冀州附近的渡口下了船,她之后的行踪,正在追查中。
皇上日日查问方桃的下落,冯公公也跟着心急如焚,南大人每天都会传信过来,不知为何,今天竟比以往晚了半个时辰。
冯公公刚要开口,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响亮的鹰隼鸣声。
玄鸢回来了。
冯公公赶忙上前打开窗子。
待玄鸢扑扇几下翅膀稳稳落在窗棂上时,冯公公急忙解下它脚爪上的信筒,呈到书案上。
信筒里有一张纸条,言简意赅寥寥几个字,萧怀戬垂眸反复看了几遍,劲挺长指突地收拢,那纸条顷刻间化为一堆齑粉。
方桃在宁王府。
她声东击西,将一干人耍得团团转,还化名为陶芳去投奔了宁王,不日便要嫁给他这位早有不臣之心的好堂弟做王妃。
萧怀戬唇畔现出无声冷蔑的讽笑,眼神陡然锐利而狠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