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山村禁地（四）
一行人来到了廖炎办公室,他也十分配合地将所有资质文件拿了出来。
郝正初大概扫了一眼，他们公司的资质确实是齐全的。
等他看完，廖炎收起这些文件,态度十分热络：“郝队长,我先带你们去矿石场里面转一圈儿？”
郝正初微微颔首，“麻烦你们了。”
他说完后给了阎风一个眼神,阎风心领神会,打开执法记录仪开始录像。
廖炎先后带郝正初他们了参观了员工食堂,员工休息娱乐区,还有员工宿舍。
这期间郝正初还安排了两名刑警,对11月10日万芳失踪当天没上班的旷工工人了解了情况。
刑警们问了一圈儿，还特意查阅了当天的出入记录和考勤记录,最终打听出来的结果是当天没有工人旷工，并且工人们最晚的也在十点半回到了矿石场。
郝正初他们调查时还发现,这些员工已经在这个矿上待了三个多月了。
根据出入记录显示，他们休息时间最多也就是出去三四个小时。
从矿场出发到案发地点一个来回都至少需要8－10个小时。
按照这个时间来推算，矿上的这些工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从员工区域出来,郝正初问道：“廖经理,你们这个矿上一共有多少员工？”
廖炎思忖片刻,“大概45人吧！”
郝正初环视着这一大区域，“这么大个企业只有45名矿工，你这里人可不多啊。”
廖炎笑着解释：“我们这个矿石场现在已经全部依赖自动化了,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员工。”
一听这个,阎风又来了兴趣，“自动化？我们能去矿石场内部参观一下吗？”
“这当然没问题,大家跟我来。”
廖炎带着大家来到一大片开阔地,指着十台正在工作的挖掘机说道：“郝队,你看到那片白色的矿石区了吗，那里就是我们的主要矿石产出地。”
郝正初远远看过去，10台挖掘机，5台推土机，还有5辆运输的卡车。
这么算起来他们就算是两班倒也才40人，再加上五个人的后勤部门，45人确实够用了。
结束了对矿石场生产这一块的调查后，郝正初又简单了解一些问题之后，便招呼自己的小组收队了。
*
游弘翊一行人跟法医室的警用面包车一前一后回到市局停车场。
他下了车，示意警员们先回队里，自己倚在车旁跟法医室几人打了声招呼，“你们这是又出现场去了？”
唐半夏扶着门从车上下来，点点头，“嗯，人民医院有一起医疗纠纷，我们过去查明死因。”
景桃桃笑嘻嘻地看了看游弘翊，又看了看自家师父，拽着褚子安的袖子往楼里走，“游队，你跟唐老师聊着，我俩先走了啊！”
等景桃桃拉着褚子安走后，停车场只剩下游弘翊和唐半夏两人。
“休息过来了？”游弘翊边说边往车后走，拉开后备箱取出一个纸袋，“给你的圣诞礼物。”
怕唐半夏多想，他把纸袋递给她之后又补充一句，“我妈提前半个月就暗示我给你准备圣诞礼物，我怕她怀疑，当着她的面准备的。”
唐半夏不疑有他，接过纸袋朝里面看了一眼。
纸袋里面是游弘翊能想到的所有能穿戴或者携带的保暖设备。
厚实的围巾、帽子、手套、暖宝宝、保温杯、毛绒绒的暖手宝，甚至还有发热鞋垫。
他知道她冬天畏寒才特意准备了这些。
礼物很符合直男逻辑，实用又贴心。
对于唐半夏来说，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浪漫，她确实更喜欢这种一看就是花了心思且恰到好处的实用。
她从纸袋里拿出保温杯，摸了摸毛绒绒的表面，“这也太可爱了。”
保温杯外面穿着一个啵啵兔的毛绒外套，兔子头上有一个粉红色大蝴蝶结，肚子上还写着品牌名称“yanis3”。
唐半夏记得景桃桃的小熊水杯也是这个品牌的，当时褚子安还调侃她说小朋友才喜欢用这种幼稚的水杯。
哦，现在她也成了幼稚小朋友中的一员了。
唐半夏眼眸温软地弯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眸仁里闪动着星碎。
她抱紧纸袋，由衷地说：“谢谢，我确实很需要这些。”
“喜欢就好。”游弘翊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我们刚从水桥村回来，得到了不少线索，一起上去开个会？”
“行啊。”唐半夏的车就停在刑科所警用面包车旁边儿，她打开车门将纸袋礼物放进自己车子副驾，顺便问道：“你们打听到万芳的基本信息了吗？”
“中午的时候万芳的母亲和哥哥来了，她们提供的万芳的年龄和身高都跟我们发现的女尸很接近。”游弘翊说道：“临走前我们还取了些万母的头发送去DAN实验室跟尸体做了亲子鉴定，不过结果可能没这么快出。”
唐半夏点点头，“嗯，我听景桃桃说这事儿了。我刚才也在想，齐大雄的话不能全信。如果那具女尸真的是万芳，那他很可能给我们的梳子和头发也是假的。”
两人边走边聊案情，回到刑侦支队时郝正初带着人也刚回来。
人差不多齐了，众人也没耽误时间，拿着各自的资料来到了会议室。
郝正初第一个汇报，他让阎风把拍到的视频资料投到幕布上，结合着视频对矿石场这边的情况做了仔细的讲解。
游弘翊听完他的描述，心里大致有了判断，“齐所长有通风报信儿的嫌疑，矿石场可能跟本案无关，但是不排除他们有污染等方面违规。阎风，回头你把这个情况跟有关部门反应一下，尤其是让环保部门注意监管。”
唐半夏对此并不乐观，“这家矿石场是南山县眼里的香饽饽，就算是通知了环保部门，我觉得调查起来阻力也是大的很。”
“也对。”游弘翊思忖片刻，道：“那等万芳失踪案和女尸案结了，我亲自去协调矿石场的问题去。要是查出他们违规，亲儿子也要查！行了，既然矿石场跟失踪案和命案无关，那矿石场的问题就先放一放。”
“先来说说我们在水桥村了解到的情况吧。”
游弘翊大致说了下他跟程商得到的信息，紧接着去水桥村调查的剩下几人也挨个说明了自己查到的情况。
梁丘苑最后一个汇报：“我们去村里打听的情况和郝队说的差不多，矿石场的工人们几乎很少出来。”
“之后我们接到游队的消息，赶去江城市妇产医院查了一下记录，发现万芳的确去那里做过检查，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由于万芳的身体原因一直怀不上孩子。”
闵阳羽把刚才大伙儿说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怀疑地说：“如果万芳真的是齐大雄杀害的，那他的动机呢？他的邻居也说这两人以前感情不错，只有在要孩子这件事情上有过争执。”
“难道就因为生不了孩子？”
“小羽啊，你还得考虑到一个问题。”郝正初伸出食指冲着他虚空点点，“如果水桥村的民情真的如刘女士所说的一样，那齐姓人反映的一些情况很有可能是他们美化过的。”
郝正初这话让唐半夏想起了李家村，她若有所思：“亦或者是他们明明知道什么，却互相包庇。”
阎风道：“但是这么说来，王老板说的也不能全信，也有可能是故意陷害齐大雄，毕竟他们两家有过节。”
众人讨论时游弘翊一直凝着眉思索，没有说话。
等大家讨论完一轮，游弘翊突然说道：“小闵，把你们去找齐大雄问话时候的视频放出来看看。”
闵阳羽应了一声，立刻连上投影仪，将执法记录仪里的视频投在了会议室的幕布上。
游弘翊看完整段视频，果断道：“齐大雄有问题，他这个反应不对。”
“你们问他要证据时他根本没有思考，毫不迟疑地说有，还迅速拿出这账本，并且准确的翻到账本上11月10日的这天。”
唐半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齐大雄像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提前准备好了这一切！”
梁丘苑补充道：“如果是正常情况，闵阳羽他们问他有没有证据的时候，他应该会有思考的时间。而且拿到账本之后他也不可能准确的翻到11月10号那一天，这毕竟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他肯定会找一会儿！”
“嗯，就是这个意思。”游弘翊视线落在闵阳羽身上：“你们把账本的照片调出来我看看。”
闵阳羽又赶紧将账本照片调出来投在幕布上。
游弘翊盯着账本上的数字仔细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你们拍齐大雄烧烤店的菜单了吗？”
闵阳羽和跟他搭档的女警员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们没想起拍菜单……”
“没关系。”游弘翊扯过一张A4纸，拿起钢笔低头写写画画。
“小闵，我记得你们两个说……一只羊腿，四个小菜外加一壶酒，齐大雄跟王老板要了170元，而他只跟自己二舅收了100元对吧？”
闵阳羽：“没错。”
“齐大雄这个账本也有问题。”游弘翊拿着钢笔指了下那份账单，“万芳失踪当天一共记录了十单生意，中午之前的四桌都没什么问题。这四桌的记录一看就是女人的字体，看来应该是万芳在店里负责点菜下单记账，而齐大雄负责后厨。”
“第一单，1份小菜加2瓶啤酒，外加10串羊肉串收了40元。第二单，1根羊腿、1份小菜收了110元。第三单1根羊腿、1份小菜加1瓶白酒收了140元。再结合王老板那一单，1根羊腿、4份小菜和1瓶白酒收了170元，你们算出来了什么？”
唐半夏心算了一番，迅速报出几个数字：“白酒30元一瓶，小菜10元一碟，羊腿100元。羊肉串可能是2元一串，那啤酒就应该是5元一瓶。”
“对，我算出来的也是这个数。”游弘翊扣上笔帽，把A4纸随手递给左手边的郝正初，供他传阅。
阎风由衷地佩服：“夏妹不愧是学霸，游队好歹还得拿纸和笔算算，夏妹直接心算，牛逼啊！”
唐半夏好笑道：“小学数学题而已，阎风你这次吹的有点儿过了。”
程商也抓着笔在纸上算了半天，最终放弃了，绝望地说：“完了完了，我的小学数学已经还给我的数学老师了。”
游弘翊没搭理这几个发现自己居然连小学题都做不出来而崩溃的学渣，说道：“万芳记的中午之前那四桌没问题，晚上这六单笔记跟上面四单不一样，价格上有错，应该是齐大雄记录的。”
“这么看来晚上这六单账目八成是假的，万芳很可能在当天下午就失踪了！”
“那就跟我打听到的对上了。”梁丘苑说道：“水桥村村民跟我说齐大雄没什么文化，定价、记账等等这种动脑子的活儿都是万芳来，齐大雄手艺好，就只负责后厨这块儿。之前我跟游队一起给万芳家人做笔录时，万芳的母亲也提到过齐大雄这人没文化。”
“我倾向于那具女尸是万芳，凶手就是齐大雄。”
游弘翊整理了一下思路，将现有的信息整合完分析道：“万芳和女尸的身高、年龄吻合，甚至她的失踪时间和女尸的死亡时间也差不多，反正我是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闵阳羽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思路，问道：“可我们不是做过DNA比对，而且比对结果万芳和女尸不是一个人。”
“梳子和头发是齐大雄给的。”游弘翊反问他：“你怎么证明他给我们的头发一定就是万芳的？”
闵阳羽愣了下，好像明白了。
游弘翊开始还原现场：“我们假设案发当天他和万芳产生了口角，情急之下激情杀人。杀完人后他害怕了，先把凶器和尸体藏起来，回到店里拿出账本匆匆忙忙编了几桌客人补在账本上，又因为紧张害怕而算错了菜品价格。”
“你们仔细看，账本上的笔迹很像是手在微微颤抖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众人朝着投出来的照片看过去，在游弘翊的提醒下他们也看出来了。
游弘翊继续分析道：“齐大雄杀了人之后肯定不会选择白天抛尸，但南山地势复杂，晚上容易迷路，他为了避免迷路，晚上抛尸肯定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
“小闵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有提到店里还有自己打的野味，这说明他对南山有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非常熟悉。巧的是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正好有野生动物出没，尸体身上还有被野兽啃噬的痕迹。”
他所分析的情况很合理，唐半夏想了想道：“你们之前不是把万芳母亲的DNA送去DNA实验室做亲子鉴定了吗，如果结果证明万母和女尸是母女，那凶手肯定是齐大雄！”
“先不等亲子鉴定结果了，如果齐大雄真的杀了万芳，那我们这么三番五次调查他，他很有可能会跑！”
游弘翊一锤定音：“我去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先把齐大雄控制起来！”
“我叫着法医室的人跟你们一起去。”唐半夏说道：“如果他真是在家中激情杀人，也许我们从他家里能找到凶器和万芳的血迹！”
游弘翊安排完对齐大雄抓捕行动后就准备去打申请，从办公间出来时正好跟别的科室一名小警员撞了个满怀。
“诶，游队，我正找你呢，刚才有个人拉住我，点名说要找你。”
游弘翊顿住脚步，“谁？”
“他没说名字，只是说……”小警员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说他是你所有朋友里最帅的那位，让我只要把这句话告诉你，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不过我遇到他时他刚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这不是年底了吗，你说他会不会是省厅的人？”
每年年底至春节前，省厅都会派人去全省各地进行命案督导支援，主要是支援各地方，协助他们侦破那些积压的未破命案。
“不是省厅的人，我们手里也没有积压的命案。”
游弘翊对江城市的破案率还是颇有自信，他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人呢？”
小警员回身指着走廊那头，“在那边儿的接待室。”
虽说对方没个正形，但鉴于他刚从局长室出来，游弘翊猜测他应该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正事儿。
游弘翊叫住郝正初，嘱咐他去一趟局长办公室打申请，这次的抓捕行动也改成了他带队去，自己转身去了走廊那头的接待室。
推门进去，意料之内的身影正坐在沙发上。
沙发上的男人皮肤冷白，五官轮廓清俊，下颚线条完美，还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游弘翊关上门，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无语，“沈斯珩，我就知道是你。”
沈斯珩半倚着沙发靠背，肩宽腿长，那双大长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在这间不大的接待室里十分有存在感。
他挑起那双桃花眼，唇边漾着笑意，“看来在你心中默认我就是你所有朋友里最帅的那位。”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我觉得苏廷希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游弘翊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沈斯珩眉梢微擡：“我就不能来找你单纯叙个旧？”
“我们之间有什么旧好叙？”游弘翊指尖轻叩茶几桌面，“赶紧的，说正事儿。”
“啧，真无情。”沈斯珩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上方氤氲的热气，抿了一口茶才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们这次来是确实是因为案子。”
一听果然是有案子，游弘翊站起身，“走，去我办公室说。”
他带着沈斯珩穿过走廊回到了刑侦办公间，刚好碰到唐半夏带着刑科所几人过来找刑侦支队的人会和。
见唐半夏过来，游弘翊主动介绍，“这位是云陵市文物侦查大队队长沈斯珩。”
“这是我们法医室主任唐半夏。”
双方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唐半夏低声对游弘翊说：“你们先忙，我带刑科所的同事们先过去。”
游弘翊轻点头，“行，你们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