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打开,便见孙兰莺仰着头,将那碗苦药一饮而尽,像是喝水一般半点都没犹豫。
“不苦?”
舌尖泛着苦意,不过孙兰莺摇头,莞尔一笑:“知道郎君是为了我好。”
凌六郎绷紧了脸,暗道他恨透了赵大郎,自然不会替他照顾未婚妻。
给她找大夫开药,也是见她身体不适,怕影响计划罢了。
想通这一点,凌六郎便没了那层奇怪的感觉,他拿出油纸包放在床边,孙兰莺嗅着传来的淡淡酸甜味,便知道是什么。
“杏子果脯。”
凌六郎不置可否,孙兰莺自己打开油纸包,果然是一包杏子果脯。
“我小时候生病了,母亲就会给我买果脯,各种果脯都好吃,但我最喜欢的就是杏子果脯,入口微酸之后就是甜,酸甜适中,不会过于甜腻。”
她撚起一颗,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果脯色泽鲜亮,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糖霜,让孙兰莺想起这里有一家营业多年的老铺子,生意好的很,每日都有人排队买果脯。
“是林记果脯?”她问。
凌六郎坐下吃索饼,答道:“随便买的。”
孙兰莺笑容温柔:“这家生意很好的,郎君很会买。”
吃完东西孙兰莺觉得全身疲惫没一会就睡去,临睡前凌六郎告诉她好生歇息,他们可晚两天回去。
端着东西出来,在走廊里碰见客栈小伙计,那伙计热情的来接碗筷,还问道:“郎君,林记果脯可还合口味?”
一早天刚亮,这位面容俊美的郎君便问他哪里可以买到果脯,还要品质好的。小伙计便推荐了几家,郎君直截了当道:“最好的是哪家?”
小伙计答:“您可真是问着了,县城里各家果脯味道大差不差,但是最好的还要属林记,做了几十年传承两代。不过他们家价格会比旁家贵上一成,而且人多的时候要排队购买。”
方才郎君嘱咐他煮索饼,他瞧见郎君拿着油纸包。算算时间,郎君应该在林记排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没办法,出了名的铺子,哪怕一大早也会有人买。
凌六郎避而不答,道:“下午时记得熬好药送过来。”
说完,他掏出几枚铜钱。
客栈伙计赶忙接过,脸上笑开了花。“好咧!”
凌六郎出去走访了几户人家,又对红丸一案有了些许认识,脑子里琢磨着事情,往客栈方向走去。
这处小地方客栈只有几家,他挑的乃是最大的一家,价格适中,不靠着主街,安静环境好,适合休息。
路过一处小客栈时,瞧见有一伙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容分说便开始打砸东西。
为首之人是个锦衣华服的小郎君,不过好似腿脚有毛病,走起路来有些坡。
每个地方都有名门望族,讲究脸面的便叫世家,不讲究的则叫地头蛇。
显然,这伙人便是这里的地头蛇。
凌六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擡脚离开。
回客栈的时候孙兰莺还在睡着,凌六郎借了纸和笔写信,要给上头传关于红丸的消息。
写完之后封好,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打算叫人送走,却不想在柜台处碰见了方才那伙地头蛇。
“有没有一对狗男女来投宿?男人个头高,女人长的很漂亮。”
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明明已经入秋了,却还故作风雅的扇风。即便如此,也难掩盖他身上的土气,大抵肚子里没有墨水偏要装文人,更显不伦不类。
这边凌六郎已经将信托人带走,刚要转身,就听方才那人不耐烦的呵道:“来人,给我搜!我就不信孙家小娘子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孙?
他反应很快,立刻从孙兰莺与孙大郎等人的事情上理出头绪,当即明白,这人恐怕就是那位不好惹的,同时也是孙家兄弟攀附之人——赵家郎君。
孙小郎当时为了不吃苦头,先是威胁恐吓,说什么赵家郎君背景极大,衙署里都有人等云云,后来见凌六郎不吃这套,才开始服软说好话。
昨日孙大郎或许已经和赵家谈好了条件,并且带着赵郎君去找孙兰莺,但孙兰莺不见了。
再加上孙小郎的口供,他们得知孙兰莺旁边还有个男人。
这也就和赵郎君嘴里的“狗男女”对上号了。
果然不出凌六郎所料,客栈小伙计当即点头哈腰,谄媚地说道:“赵小郎君,店里客人都在休息,您想找谁,我帮您找吧。”
都是主顾,小伙计可不敢得罪。但没想到赵郎君找了几家没见人,正在气头上,当即给了小伙计一耳光。
“反了你了,连我都敢拦?不知道我是谁?”
小伙计捂着脸,掌柜的出来解围,这才没让小伙计又挨打。
“赵小郎君,我们客栈里今日住的人不多,只有两对夫妻来投宿,这样,我去敲门询问,将人叫出来可好?”
客人固然重要,但一走一过的事情,赵家不同,得罪了他们日子不好过。
掌柜的刚说完,擡眼就瞧见凌六郎了,正是其中一对,赶忙拦住人问话。
“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凌六郎背对着赵郎君看不清楚脸,赵郎君记得孙家兄弟说过,孙兰莺那个相好身量高长相好。
恰好凌六郎回过头,赵小郎君的眉头跳了跳。
特征全对上了。
“喂,我说你,站住!”
赵郎君在孙兰莺那里没占到半分便宜,反而被打的头破血流。原本以为要挟一个小娘子进门轻而易举,却没防备她竟然胆大包天的跑了!而且她还敢回来,且带着一个奸夫!
赵郎君怨气滔天,在看见凌六郎俊美非凡的长相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认定就是因为他,孙兰莺才跑的。
“孙兰莺就是和你私奔了?”
不待凌六郎回答,赵郎君大手一挥,恶毒的朝呵斥:“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凌六郎只是垂着眼睛,任由他们抓着他往客栈后院无人处去了。
“怎么办啊掌柜?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小伙计收了凌六郎的小费,不免对他多几分好感,见此担忧起来。
“赵郎君生性跋扈,怕不是得将人打出个好歹。”
掌柜摇头回到柜台后拢账,同时道:
“人各有命,不是你我能插手的,行了,你赶紧回去用冷水洗把脸,都留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