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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上元灯会。无论是在大周还是在南梁,年轻女儿们都会在上元节这日出门赏灯,也有闺中小姐会借此机会与心仪公子互赠信物,最是明媚欢欣。
从前每每刚至亚岁,沈韫珠便会迫不及待地备下来年的衣裳首饰,翘首盼望着快些到上元节那t日,好同金陵城中别家的夫人小姐们秉烛夜游。
沈韫珠走下马车,只见燕都的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灿烂花灯将这夜幕点缀得如同白昼般璀璨。
沈韫珠忽然脚步一顿,擡手遮着小脸儿,忐忑说道:
“妾身没戴幕篱。”
裴淮回身瞧了沈韫珠一眼,忍俊不禁地拉下她掩面的手,低声安抚道:
“朕陪着你呢,无需担忧。”
沈韫珠讶然地问道:“您不介意吗?”
这男人向来看她看得紧,此时他又不吃醋了?
“原来珠珠是担心这个?”
裴淮失笑,不禁挑眉问道:
“让你遮着幕篱出来玩,你能乐意?”
“再说,我何时那般小气了?”
沈韫珠笑意温柔,心里却暗自腹诽,他不一向是这般小心眼儿吗?
裴淮牵起沈韫珠的手,与她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引人频频侧目。
只见年轻公子高大挺拔,俊美非凡,再普通不过的暗纹锦袍也难掩他通身贵气。而身旁的女子更是身姿窈窕,明眸皓齿,举止间皆是大家闺秀的娴静端庄。
教人瞧了,不禁暗叹当真是佳偶天成。
“皇……公子,您瞧那盏兔子灯。”
沈韫珠指着路边摊位上的一盏兔子花灯,摇了摇裴淮的衣袖。
裴淮顺着沈韫珠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兔子灯通体雪白,精致小巧。一双红珠点缀的眼睛灵动传神,煞是可爱。
“喜欢便买下。”
裴淮宠溺地揉了揉沈韫珠发顶,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付了银子。
沈韫珠接过兔子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买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倒也轻松惬意。
“前面人多,可是有什么热闹?”
沈韫珠擡眸望向前方,只见人群熙熙攘攘,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许是卖糖人的,我带你过去瞧瞧。”
裴淮护着沈韫珠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了一处摊位前。
只见那摊主手艺精湛,不过片刻功夫,便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糖人,引得围观众人啧啧称奇。
“这位夫人,您要买个糖人吗?”摊主笑呵呵地朝沈韫珠问道。
“要一个,就要……”
沈韫珠正欲开口,却被裴淮抢先一步说道:
“就要一对并蒂莲的。”
“好嘞,您二位稍等。”
摊主应了一声,便开始忙碌起来。
沈韫珠蓦然勾唇,凑到裴淮耳边呢喃:
“您还说自个儿不小气?”
“并蒂莲怎么了?只许你送方岚,便不许朕送你了?”
裴淮忽然贴近沈韫珠耳边,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蛊惑,令沈韫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公子……”
沈韫珠娇嗔地推了推裴淮,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珠珠乖,唤声晏清来听听。”
裴淮凤眸深邃,紧紧地锁住沈韫珠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
沈韫珠羞涩地垂下眼帘,不敢与裴淮对视,轻唤了一声“晏清”。
移开目光时,沈韫珠无意间瞥见了对面摊位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形魁梧,面容刚毅,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一身英武之气。
对视的一瞬间,沈韫珠和男子俱是一愣。
瞧那男子的面容,分明是父王曾经的副将——李格!
沈韫珠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李格怎会还活着?
既然活着,又为何会出现在燕都之中?
李格的目光移向沈韫珠身侧,看清裴淮的侧脸后,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下了头,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沈韫珠见状,心中更是确信了几分。
“怎么了?”
裴淮察觉到沈韫珠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
沈韫珠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妾身瞧见那边有一盏花灯甚是别致,想买来送给昭宁。”
“那便过去瞧瞧。”
裴淮并未起疑,牵着沈韫珠的手便要往对面走去。
“不用了,皇上在这等会糖人儿,妾身去去就回。”
沈韫珠柔声笑着,三言两语稳住裴淮,这才转身朝着对面那处摊位走去。
来到那处摊位前,沈韫珠深吸一口气,差点儿脱口而出“李将军”。
话到嘴边,又赶忙止住,转而道:
“李……李世叔?”
那中年男子闻言,身子明显一僵。
只见他缓缓擡起头来,一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同样闪动着泪光,嘴唇微微翕动: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