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若犯边一寸,哀家自披甲登陴,与孙女同守第一垛口!
城破之日,先焚慈宁宫,再焚哀家尸骨——
想要乾隆公主,便来火里捡!”
风掠宫墙,吹得那幅无字血旨猎猎作响,像一面迟升的战旗。
北狄使臣面色铁青,弯刀半出,却被锦衣卫指挥同知暗暗按住。
杏影站在老佛爷右侧,忽然抬手,拔下鬓边银簪,划破指尖——
血珠滚落,她屈膝,以指代笔,在血旨左下角按下第二枚指印。
“加杏影一人。”少女声音轻,却清越如断冰,“城破之日,火里若找不到祖母,便来捡我。”
皇后随之跪落,金步摇坠地,珠玉四散。
她咬破唇,以血按第三印:“加本宫。”
阶下,慈宁宫嬷嬷、内侍、宫女,一排排跪下,以血指印连成一片赤色汪洋。
隆宗门外,阳光忽然黯淡,乌云压城,像为这一幅血旨垂下了黑幡。
北狄使臣沉默良久,忽地收刀入鞘,冷笑三声:“好,好,好!太后既以血书拒亲,我主亦将以血书回应——
三日内,漠北鹰旗必现宣府,铁骑踏关,以试太后的刀,利或不利!”
言罢,他转身,狐裘扬起雪尘,大步出宫。
……
当夜。
慈宁宫灯火彻夜未灭。
杏影伏在老佛爷膝头,老人以指腹摩挲她划破的指尖,声音低哑却温柔:“疼不疼?”
“疼。”杏影如实答,却弯唇,“可疼比怕好——疼,说明孙女还活着。”
老佛爷轻笑,抬眼望向窗外。
那半截海棠桩下,新芽竟在夜色里悄悄冒头,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活着,就有下一季花开。”老人喃喃,似对杏影,也似对五十年前那个江南的自己。
然而三更未至,噩耗再至——
锦衣卫指挥同知反了,私开宣府城门,北狄铁骑夜袭,已破外城。
云板急鸣,火光冲天。
老佛爷执刀而起,银发在夜风里猎猎如旗。
“乖,”她低头,为杏影理好鬓边碎发,“风还是吹进来了——
可祖母说过,再不许第二个和亲的宗女。
今日,便让风止步于慈宁宫墙下。”
杏影抬眼,泪被火光映成血色,却不再坠落。
她伸手,握住老佛爷布满皱纹的掌心,十指相扣,像握住一柄传世的刀。
“孙女陪您。”
“好。”老人朗声一笑,挥刀斩落案角,火烛翻倒,燃起第一簇战焰。
帘外,钟声乱,马蹄疾。
高墙之上,最后一瓣海棠被风卷起,掠过火光,掠过刀锋,掠过少女决绝的眸——
它终未落地,而是被杏影伸手接住,攥于掌心,像攥住一道永不降的和亲旨。
风刀霜剑,彻夜长鸣。
慈宁宫门大开,一老一少两袭红衣,执刀并肩,踏火而出——
她们身后,宫墙轰然闭合,像一道永不后退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