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去把隔壁阿梨姑娘请来。”我忽然转身,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吃惊,“就说我旧病复发,心口疼得厉害。”
春桃愣了愣,慌忙跑了出去。我盯着窗外的小厮埋完布包,哼着小曲儿离开,指尖慢慢松开——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玩。反正,我现在有了个现成的“证人”,还有……那个总带着药香的小姑娘。
阿梨来得很快,药箱在腰间晃啊晃,发间还沾着片没摘下的艾草叶。她推门进来时带起股风,把桌上的医书吹得哗哗响:“怎么突然心口疼?是不是又偷吹冷风了?”
“先帮我看看窗外。”我指了指花坛,见她蹲下身扒开泥土,指尖触到布包时忽然顿了顿。抬头望过来时,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又低头把布包翻了个面,露出里头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这是我今早趁春桃不注意,偷偷塞进去的。
“这花是西域的刺玫,晒干了能安神,可不能随便埋土里呀。”阿梨把布包抖开,玫瑰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我的脚面,“病秧子,是不是有人想害你?”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阳光从窗棂间漏进来,落在她睫毛上,把瞳孔染成琥珀色,像盛着碎金子的琉璃盏。我忽然笑了,笑得胸口发颤:“你怎么知道?”
“你手腕上的纱布早该拆了,却一直缠着。”她伸手扯掉我腕间的布条,指尖触到我掌心的掐痕,“还有,你刚才盯着小厮的眼神,一点都不像个病秧子。”
我呼吸一滞,看着她指尖轻轻擦过我掌心的红印,像在擦去什么伤口。窗外的风掀起她的马尾辫,扫过我手背,痒痒的,却暖烘烘的,像小时候奶奶给我焐手的暖炉。
“别怕,我帮你。”她忽然从药箱里掏出张黄纸,用朱砂笔歪歪扭扭画了个符,塞到我手里,“就说这是我给你画的平安符,让他们不敢随便动你。”
符纸上的朱砂还没干,蹭得我指尖红红的。我盯着她认真的表情,忽然想起穿越前,我在酒吧里被狐朋狗友灌酒时,没人会管我是不是真的难受。可现在,这个认识不过半月的小医女,却蹲在我窗下,帮我拆穿阴谋,还把自己画的符塞进我手里,指尖的温度比朱砂还烫。
“阿梨。”我忽然叫她的名字,看她耳朵尖慢慢变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猛地站起身,药箱撞在桌角,发出“哐当”一声响。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我脸颊,带着股薄荷的清苦:“谁、谁对你好了!不过是看你总买我的药,怕你死了没人给银子……”话没说完,就慌慌张张跑了出去,木门在身后撞出好大的响声。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纸,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窗外的阿梨正蹲在墙根下,背对着我捣药,木杵撞在陶钵里的声音比平时快了许多,像只着急的小兔子在跺脚。春桃端着药碗进来时,见我盯着窗外傻笑,忍不住嘀咕:“少爷莫不是中了邪?对着墙根笑什么?”
“没什么。”我把符纸折好塞进怀里,指尖还沾着朱砂的红,“就是觉得,这药啊,好像没那么苦了。”
暮色渐浓时,我偷偷把庶弟的布包扔进了后院的井里,看着琉璃穗子慢慢沉下去,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回到房里时,发现窗台上多了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烤得金黄的栗子糕,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比上次工整了些:“听说你爱吃甜的,别告诉别人是我给的。”
栗子糕咬下去外酥里软,甜香在舌尖散开,混着纸包上残留的草药香。我望着隔壁医馆透出的烛光,见阿梨的影子在窗纸上晃来晃去,一会儿举着药锄,一会儿又蹲下来喂猫,忽然觉得,这装病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有个人会偷偷给我送甜糕,会在我需要时站出来,哪怕她嘴上凶巴巴的,指尖却比谁都暖。
窗外的风又起了,带着晚春的暖意,吹得窗棂上的绵纸沙沙响。我摸着怀里的平安符,忽然很想告诉阿梨:其实我不怕那些阴谋诡计,也不怕这副病弱的身子,因为我知道,在这堵矮墙的另一边,有个带着药香的小姑娘,会像小太阳一样,照亮我这看似灰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