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沸腾
除夕当天,下了整日的雪。
劳斯莱斯里,左聿桉正在接老宅来的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幽沉一句,“嗯,我一会儿就过去。”
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他过春节,他却抱着夏葵不撒手,细细密密地啄吻,“真的不跟我回家?”
她针对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很多次了,显然左聿桉并不死心,一路上龟速开车,到了鼎新小区的楼下,车子也不解锁。
温柔的掌心还裹在她的腰上,夏葵努力克制男菩萨一言不合的勾引,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觉得合适吗?我总不能抛下我妈妈一个人跟你回家过年,她对我跟你婚前同居已经很不满了,我要是大过年的再跟你回家,她明天就得逼我们去领证。”
左聿桉倾了下视线,安全带解得干净利落,“那不是正合我意。”
夏葵在他腰间掐了一把,“都在等你,快点走吧。”
“那我明天就来接你。”他脑子转得还挺快,谈判寸步不让。
而他想到的不止这一点,后备箱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礼物,都是用来讨好丈母娘的。不少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小众品牌,查不到价格的那种。
小区里渐渐没有人了,家家户户的灯笼都挂了起来,红彤彤一片,很有过年的气氛。时不时有几个踩点下班的人,手里拎着各种礼盒风尘仆仆地往家赶。
夏葵收回视线,湿软的吻落在精致的喉结上,她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男朋友,明年见。”
好不容易把那个黏人精送走,她从后备厢里挑两个不那么夸张的礼物上楼。
万家灯火,所幸也有她一盏。
解锁家门,空气里都是黄金腊梅的香气,王歆玥回老家过年了,出租房里就剩夏葵和郑云秀。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清,以往跟奶奶和叔叔一家守岁,才是真的难熬。
虽然只有两个人,郑云秀的年夜饭一点都没糊弄,八菜一汤。夏葵心情好,还开了一瓶起泡酒。
度数不高,但她酒量实在太差,醉意很快上头,抱着郑云秀撒娇,“妈妈,我好开心呀。”
跌宕起伏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被恶意中伤过,被爱意化解过,她和郑云秀的过去充满了厄运,如今斡旋辗转,也算是抖落一身尘土,得以重见星光。
夏葵平时情绪很内敛,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经常拿着一堆女权主义给郑云秀上课,难得有小女孩般的娇憨。
郑云秀夺走她手里的酒杯,故意逗她,“是因为找到了男朋友这么开心吗?”
夏葵双手撑着脸,动作变得很慢,对这个问题思考了好久,才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是因为我终于看到你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下来,“因为你以前哭了太多次了,那些眼泪变成大海,快要把我淹死了。我拼命地游啊游,可就是找不到岸边,妈妈,我游得好累啊……”说着说着,竟然从默默掉眼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郑云秀的眼眶也泛红,哄孩子一样地哄她,“葵葵,不哭了,妈妈以后不会让你那么累了。”
夏葵过去跟她说过很多话,她自陷在悲伤里,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即使听了,也当那是孩子话,没想到让她背负了那么多。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但你别下水呀。”
毫无逻辑的醉话,郑云秀泪中带笑,“不下水,我带个游泳圈坐岸边。”
她拿了热毛巾给夏葵擦眼泪,“葵葵,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关于左聿桉,夏葵说得不多,郑云秀只知道是个家里条件很不错的男人。问玥玥,她又顾左右而言他,正好趁她喝醉套话。
“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夏葵重重地点头。
“有多好?”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她的脸凑成一团,最后轻吁长长的一口气,“捏圆搓扁都可以。”
郑云秀笑着摇摇头,没再问下去,对她好就行,别的都不重要,她把小醉鬼搀回卧室躺着。
临近半夜十二点,夏葵被巨响烟花爆竹声吵醒,她从枕下摸出手机,微信和短信上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祝福。
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左聿桉的。
回拨过去的时候,磁沉的男声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葵葵?”
“左聿桉,新年快乐。”夏葵的语调软软地,完全不似平时淡敛的样子。
“新年快乐。”
左聿桉刚刚结束了跟长辈的牌局,这会儿站在老宅的院子里抽烟,唇角不自觉地漾开,“这么开心吗?”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醉意,偏偏说得认真,“我刚刚对着烟花许愿了,保佑你活到一百二十岁。”
头顶悬着一轮冷月,身后是飞檐高挂的古朴灯笼,左聿桉站在白光和红光的交汇处,眼神缱绻不明。
他咽了咽嗓,“为什么许愿还这么保守?”
夏葵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啊?”
“以后科技和医疗这么发达,一百二十岁都是短寿,我们就浅浅活到两百岁吧。”
“我才不要,我要优雅地老去……哇,左聿桉,又有烟花了,快点许愿。”
夏葵的话落下来,天空又炸出一朵紫色烟花,左聿桉隔着话筒都听到她恣意地欢呼,嘴角根本就降不下来。
她在身边就很好,他不需要许愿了。
温柔地说了好多情话,才把小醉鬼哄睡,左聿桉在院子里把剩下的半支烟抽完。
手机响,是辛北辰打来的。
“桉哥,新年快乐。”
事出反常必有妖,辛北辰二十多年来,从没给他拜过年。
左聿桉的耐心从来不对别人开放,他拉开老宅的门,直入主题,“有事说事儿。”
辛北辰被噎了一秒,立刻跳过了寒暄的步骤,贼兮兮地说:“伊伊听说你给夏葵买了座岛,闹腾得不得了,你也知道,兄弟我买别的还行,买岛的实力还差点……”
他进门时,左青时正从二楼下来,见他正在打电话,就吩咐保姆沏壶红茶,然后指了指左聿桉的方向。
左聿桉抽空往他们方向看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坐进沙发后,淡淡地冷嘲一声,“辛北辰,我早就提醒过你,找女朋友要睁眼。”
他还在嫉恨许梦伊撺掇夏葵去夜店看男模的事儿,一声全名“辛北辰”可见其不爽。
辛北辰假装听不懂他的奚落,“过几天能不能去葵桉岛玩玩,反正你买了也是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左聿桉还没回,电话里又传出许梦伊的声音,“你要是不去,我们就把夏葵拐走。”
辛北辰在电话那头捂她的嘴,“少说两句吧,祖宗。”
“你竟然敢凶我,分手!”
左聿桉皱眉,懒得听他俩的打情骂俏,一言不发地把电话挂了。
聒噪。
他靠在沙发上,空时扫一眼电视,只有爷爷还保留着除夕要看春晚的习惯。
保姆泡好的茶和来人是一起过来,左青时坐在旁边的单人位上,双腿交叠在一起,“跟InnoTrt谈得怎么样?”
左聿桉其实有些乏了,从美国回来时差一直没调好,他坦然,“不太愉快,对方只是想打入中国市场,技术方面寸步不让,只想借左氏的力,诚意不足。”
电视里还有着春晚的背景音,左青时敛眉,“这个合同决定了你能不能在左氏站稳,舍小搏大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怪不得左青时和左青昌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谁都得不到老爷子的青睐。
归根一句话,格局太小。
左聿桉没反驳他,桌上的茶水纹丝未动,只直起腰身,“爸,我先去睡觉了。”
左青时对这话是不满意的,“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左聿桉不想在除夕夜里闹出龃龉,何况还是老宅,只平静地说:“你猜爷爷是想让我谈成还是谈崩?”
左青时噤声了。
老爷子当年对他也算是寄予厚望的,送到名校培养,娶了门当户对能给予事业帮衬的妻子,可惜他不是集团继承人的料。几次商业决策失误,让老爷子的希望彻底落空。
公事可以暂时搁置,可他对左聿桉的私生活也颇有意见,“你那个小女朋友……”
他的话音还未落,刚刚的温和的父子对话氛围消退得一干二净,左聿桉语气沉静而寡淡,“她有什么问题吗?”
左青时仍然端着父亲的架子,“联姻是最现实的选择,只有利益最大化,你继承左氏才更有胜算。虽然左佑现在的心思不在集团上,不代表他之后不会跟你争,要是他将来跟蓝氏联姻的话,你的位置难免不稳。”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为他着想,偏偏左聿桉根本听不进去,他倏地笑了,“爸,你不是联姻了吗?怎么还没有继承左氏?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我在乎左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