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第一监狱的工场间,本应是纪律与改造的场所,此刻却仿佛被时光扭曲,骤然回溯到了那个弥漫着暴戾与疯狂的新城场站仓库。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机油味,而是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的静电,预示着一场早已刻入众人命运轨迹的悲剧即将重演。
矛盾的引信微不足道——一次关于劳动任务分配的微小不公。但在孙鹏飞(石家庄)那虽被物理隔离、却如幽灵般萦绕的恶念影响下,在其残余党羽(武京伟(河北高碑店)等人)阴险的煽风点火下,这点火星迅速引燃了积压的怨气。矛头被熟练地引向那两个永恒的“泄洪口”:陶成文(假军官)与魏超(新城场站油料股)。
“就是他们!蛀虫!废物!拖累大家!”恶毒的话语毒蛇般嘶嘶作响。
陕西靖康的张帅帅,仿佛瞬间被过去的鬼魂附体。破碎眼镜的屈辱和对经济利益的算计,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眼眶赤红,怒吼着“赔我眼镜!”,第一个冲上前,狠狠推搡并踢向蜷缩的陶成文。
浙江嘉定的沈舟,那精于算计的大脑再次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跟随大多数。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加入战团,动作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狠厉,咒骂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是在骂陶成文,也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注脚。
广东肇庆的伍华权茫然地跟着起哄,危暐(Vcd)(福州)则兴奋地窜跳,试图在混乱中彰显存在感,对倒地的魏超补上几脚,嘴里重复着陈旧的叫骂。
四川达州的林奉超与福建闽清的付书云,两位军官,冷眼旁观。林奉超脸上是熟悉的、事不关己的冰冷与轻蔑。付书云则眼神慌乱地游移,脚下不自觉地挪动,再次用沉默和回避完成了可悲的纵容。
内蒙古的马文平,内心经历着熟悉的撕裂。一丝不忍刚冒头,便被对引火烧身的恐惧狠狠压下。他最终别过头,再次选择了可耻的自我保全,身体微微后退,融入背景的阴影。
风暴中心,陶成文痛苦地蜷缩,承受着落下的拳脚,发出痛苦的闷哼与对危金根无力的诅咒。而魏超则完全无法理解这似曾相识的恶意,他抱着头,像鸵鸟般将脸紧贴冰冷的地面,身体剧烈颤抖,只会机械地、反复地喃喃那几句浸透血泪的话:“俺错了…别打了…听命令…俺听命令啊…”其绝对的“服从”与遭遇的绝对暴力,构成了人性中最荒诞也最悲惨的图景。
湖北云梦的程俊杰和南昌的梁露,吓得魂不附体,紧紧靠在一起,面色死灰。梁露的手下意识地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仿佛想抓住一部并不存在的手机,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而安徽淮南的鲍玉佳,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绑,钉在原地。他目睹着这噩梦的重演,浑身血液仿佛冻结。他想动,想呐喊,想阻止,但巨大的恐惧和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化作千斤重担,压得他动弹不得,那声“住手”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绝望。他再次成为了自己最憎恶的模样——沉默的旁观者。
这场发生在监狱工场内的二次围殴,虽因管教的迅速介入而未能持续扩大,但其短暂的爆发已足够触目惊心。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人的脸上,也抽在整个矫治体系之上。
它冷酷地揭示:
创伤的轮回性:即使环境变更,施加暴力的主体与模式竟能如此恐怖地复刻过去,说明其根源深植于行为模式和群体心理深处,非简单环境改变所能根除。
矫治的脆弱性:看似建立的反思与规则,在特定情绪和煽动下不堪一击,说明矫治尚未真正内化为个体的道德罗盘和行为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