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和菊剑见李清露凝神不语,不敢打扰,默默的跪在旁边,一动不动。
李清露倏然回神,指尖在妆台上轻轻一叩。镜中女子眉目如画,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她忽然想起昨日在石洞中看到的幻象——那方玉石在真气激荡间,竟映出个头戴冕旒的女子身影,与史书中描绘的武周皇帝何其相似!
“起来吧。”李清露神色稍霁,伸手虚扶,“这寒冬腊月的,跪坏了身子,谁来伺候本宫梳妆?”语带调侃,却自有关切。
竹剑、菊剑齐声道谢方才起身。菊剑机敏地奉上参茶,李清露接过青玉茶盏时,慢条斯理地以茶漱口。待菊剑接过痰盂,竹剑又奉上新茶。
李清露接过那盏新沏的参茶,盏中水雾氤氲,映得她眉眼间似有烟霞流转。她轻呷一口,缓缓道:“待会儿你们便去藏经阁,拣选几册合宜的功法。等此件事了,我再带你们去后殿石洞闭关一天!”语声微顿,目光在菊剑面上轻轻掠过,“身为女子,更当自强。这世间从来弱肉强食,岂能永远依附男子?”
竹剑与菊剑闻言,慌忙屈膝欲拜,却被李清露衣袖轻拂,一股柔劲托住。“灵鹫宫中虽讲究尊卑,”她语气转冷,“但本宫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臂助,不是只会叩首的奴婢。”
二人相视一眼,齐声应诺。菊剑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东海之行,她本已做好受重罚的准备,岂料宫主不但未加斥责,反而赐下这般机缘。她悄悄抬眸,见李清露正凝视着妆台上那方青玉镇纸,神色难辨。
竹剑却是心思缜密,暗忖宫主此举深意。藏经阁中典籍虽多,终究是寻常武学;而后殿石洞乃是灵鹫宫禁地,其中所藏皆是逍遥派不传之秘。昔年童姥曾言,洞中石壁刻有灵鹫宫最高深的武功招式,更有前辈高人留下的武学感悟。这等殊荣,灵鹫宫中也就寥寥几人获得,在里面闭关一天,还有宫主的指导,比得上自己苦修一年。
“你们且记住。”李清露忽的起身,云纹锦袍曳地生辉,“他日灵鹫宫威震天下,你们便是开疆拓土的功臣。届时莫说西域三十六部,便是中原武林,也要仰我等鼻息。”
“敬遵宫主教诲!”竹剑和菊剑两姐妹异口同声道。
......
灵鹫宫后殿的秘洞深处,烛火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李清露立在斑驳的武学图谱前,一袭淡金白衣上的灵鹫纹样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宛如振翅欲飞的活物。
她凝神细看石壁上的招式,忽然轻叹一声。曾几何时,这些精妙武学在她眼中犹若天书,如今却似稚子嬉戏般浅显。
《北冥神功》大成,李清露修炼这石洞中武功招式,如虎添翼。李清露逐渐懂得当年虚竹跟自己讲的话:天下武功,内力为尊!也懂得《北冥神功》中的口诀: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天底下的武功,内力为基,内力越深,修炼武功招式越是容易,逍遥派的武功更是这样。武功招式修炼得越厉害,那内力增长也就越快!内功修的是静功,修的是对天人合一的感悟,而武功招式,修的是动功,修的是模仿万物的变化。这一动一静,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但都是为了突破这天地的束缚。
这几年,李清露一直在石洞闭关,参悟这石壁上的武功,越往深处,越是觉得受用无穷,也越觉得艰深难懂。虚竹曾说,这石壁上的武功,都是逍遥派的前辈高人留下的!既然能留下这么深奥的武学招式,难道逍遥派的前辈高人中,出现过内力比自己更厉害的!
此时,李清露没心思来思考这些问题。陪完慕容复用完早膳后,李清露就立马来这石洞。这石洞像是天然形成的,又像是人工开凿的,洞中幽深曲折。当年三十六岛和七十二洞叛乱,梅兰竹菊四姐妹守着这石洞,才让这洞穴中的武功免受破坏!西夏地窖中,天底下的英雄已经知道,这样的高深武功,如果内力不足,强行修炼后会走火入魔!为了避免有心之人,偷盗这些武学招式,李清露接管灵鹫宫后,对这石洞进行了些改变!逍遥派的机关术天下第一,李清露稍微改变一下,这石洞就和之前大不一样!
李清露依循九宫八卦步法,左三右四,前转后折,但见眼前豁然开朗,已至石洞最幽深处。此地不过方丈见方,却别有洞天。洞穴穹顶嵌着七颗夜明珠,按北斗方位排列,清辉交映,将四下照得纤毫毕现。
正中一方玉石通体剔透,恰容一人盘坐。这玉石就是李清露平时修炼的地方,也是关乎那长生之术的东西。此时看起来普普通通,质地粗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在这洞穴深处的。
童姥一袭红衣似火,正以指力在玉石上刻画着什么;李秋水白衣胜雪,纤指轻抚玉面,似在感应其中玄机。
李清露身形轻晃,如一片羽絮飘然掠至玉石前,对着二人盈盈下拜:“姥姥、奶奶!露儿来得迟了。”声音清越,在石洞中激起细微回响。
李秋水闻声抬头,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正洒在李清露身上。但见她身着淡金宫装,裙袂上灵鹫暗纹流转生辉,玉颜在珠光映照下更显清丽绝俗,恍若姑射仙子临凡。望着那张与自己年轻时一般无二的容颜,李秋水眼中泛起慈色,仿佛透过岁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但同时脑中又闪过李青萝和王语嫣的身影,这几人相貌都和特别相似,可如今...李秋水伸出纤纤玉手,袖间暗香浮动:“露儿,到奶奶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