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可是想起什么了?\"探春端着茶盏,杯沿遮住半张脸,\"上个月十五,西直门外的茶棚里,赵大人给你的那包金叶子?\"
周先生突然尖叫起来,撞翻椅子往后退:\"不是我要的!
是赵大人说......\"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阿翠已经从他怀里搜出封信——赵文渊的亲笔,墨迹未干:\"若能毁了梦玉,黄金百两。\"
\"绑了。\"探春的声音像敲在冰上,\"顺天府的人就在后堂。\"
外头突然传来喧哗。
我扶着阿翠的手站起来,透过雕花窗,看见赵文渊穿着官服,带着十几个衙役闯进来,腰间的佩刀撞得叮当响。
\"探春姑娘好手段。\"他仰头盯着花厅的飞檐,嘴角扯出个冷笑,\"可你拿得出人证物证么?\"
\"人证在顺天府候审,物证......\"探春举起那封密信,在阳光下晃了晃,\"在这。\"她往前走两步,影子罩住赵文渊的官靴,\"御史大人可知,这梦宴上的茶里,掺了能让人梦见自己最心虚之事的香?\"
赵文渊的脸瞬间白得像墙皮。
他身后的衙役面面相觑,有两个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带下去。\"探春朝隐在廊下的女卫点头,那些穿青衫的姑娘像风一样扑过去,把赵文渊按在地上。
他的官帽滚到我脚边,露出头顶稀疏的白发,哪还有半分当日在朝堂上弹劾女学的威风。
梦玉突然在腕上灼痛。
我抬头,看见窗外的天空浮着片金光,像无数碎镜子拼成的河。
那光落进花厅,裹住我的指尖,我听见妙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肯归了!\"
镜湖的碎影在我眼前展开。
影魂站在波光里,裙角沾着水痕。
她伸手摸我的脸,指尖穿过我的身体,像穿过一团雾:\"我本是你怕弱、怕输、怕被命运碾碎的执念。\"她笑起来,和我镜中的影子重叠,\"可这些年,我倒真真切切活过一场。\"
\"谢谢你。\"我想说,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傻姑娘。\"她的身影开始消散,融入我腕上的梦玉,\"好好活着,替我看那女学开遍大江南北,看你笔下的故事,比这梦境更热闹。\"
梦玉的光突然变得柔和,像母亲临终前抚过我发顶的手。
我听见阿翠在喊:\"林姑娘!
林姑娘你醒醒!\"
睫毛上落了层湿热,我缓缓睁开眼。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探春的眉峰上跳着。
她握着我的手,指甲掐进我手背——这疼,比任何药都让人安心。
可腕上的梦玉在发烫。
我低头,看见那抹翠绿里,细细的裂痕像蛛丝般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