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座黑色的塔,塔身上爬满锁链,每根锁链上都锁着张人脸——是被莫问用梦魇术害死的人。
"这是梦魇牢笼。"莫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困在这里,你娘的神魂就会被梦魇啃得只剩渣。"
我摸着胸口的梦玉,它还在,只是温度低得刺骨。
我想起冷月教的"梦影穿梭"——要把自己的意识分成两半,一半留在现实,一半在梦里游走。
"灵玉,记住。"冷月昨日握着我的手,在沙盘上画着路线,"梦里的路都是假的,但你心里的光不是。"
我闭上眼,在心里描摹娘亲的脸。
她教我读诗时的笑,她病中替我系络子的手,她摸着我脑袋说"灵玉最勇敢"时的温度。
这些画面像火,在我心里烧起来,把血色荒原照出个窟窿。
我猛地睁眼,挥起玄铁剑往窟窿里刺去。
剑刃触到什么东西,发出瓷器碎裂的响。
再看四周,血色荒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莫问的脸——有的在掐死乞儿,有的在偷富户的地契,有的在给官宦家的小姐下魇镇。
"这是...镜影陷阱?"莫问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你娘设的?!"
"是。"我攥紧梦玉,能感觉到娘亲的神魂在玉里轻轻动了动,像在应我,"她早说过,恶人最怕照镜子。"
镜子突然开始旋转,每面镜子都朝莫问砸去。
他尖叫着抬手去挡,可镜子穿过他的身体,在他背后碎成光点。
那些光点钻进他的影子里,我看见他的影子在扭曲,在融化,最后变成一滩黑泥。
"不——!"
他的嘶吼震得我耳膜生疼。
等我再睁眼,已回到现实。
莫问直挺挺倒在地上,七窍流着黑血,死不瞑目的眼里还凝着惊恐。
"这...这就完了?"探春姐姐扶着桌子,指节发白,"林姑娘教出来的孩子,当真是..."
"天命所归。"妙玉蹲下来摸莫问的脉,抬头时眼里有泪在晃,"他的梦魇力全被梦玉吸走了...灵玉,你娘..."
我猛地转头。
娘亲闭着眼,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像朵快凋零的白梅。
她的手还攥着我的,却凉得没了温度。
"娘!"我扑过去摇她的肩,"你醒醒!
你说过有梦玉在,你就在的!"
"灵玉..."她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扯出个笑,"娘累了...想睡会儿..."她的手松开我,轻轻碰了碰我掌心里的梦玉,"守好它...守好我们的梦..."
"我守!
我守!"我把梦玉按在她心口,"娘你看,梦玉还亮着,它说你没走!"
她的笑更深了些,像从前春夜里,她坐在檐下教我吹箫时的模样。
然后,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轻得我几乎要贴在她胸口才能听见。
"姑娘..."李纨嫂子哭出了声,"姑娘这是..."
"别说话。"冷月突然按住我的后颈,"梦玉的光在变。"
我低头看掌心。
梦玉原本幽蓝的光,不知何时染上了淡粉,像娘亲从前穿的樱色褙子。
那光轻轻流转着,顺着我的血脉往全身钻,我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怕,灵玉。
我在。"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竹帘噼啪响。
我抱着娘亲,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她身上还留着淡淡的沉水香,和从前一样。
"娘亲,我会守住你的梦。"我对着她耳朵轻声说,"不管多大的风暴,我都不怕。"
风卷着竹影扑在窗纸上,把影子晃成翻涌的海。
梦玉在我掌心发烫,那温度透过锦被,轻轻熨着娘亲的胸口。
窗外,乌云正在聚集,像千军万马压过来。
可我不怕。
我有梦玉,有娘亲的魂,有冷月嬷嬷教的本事,有探春姐姐、妙玉姐姐、宝叔叔...
我会守住所有。
就像娘亲守住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