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宝玉掀帘进来时,袍角沾着星点泥渍。
他手里攥着张工部批文,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我借北静王的名儿,要了二十个能工巧匠。\"他从袖中摸出张图纸,摊在案上,\"讲堂后头隔出间听音阁,用空心砖垒的,里头能藏人,外头说话听得真真的。\"
我指尖划过图纸上\"听音阁\"三个字,突然笑了:\"你倒会变着法儿帮我。\"
他耳尖泛红,别过脸去看窗外:\"前日你说要把女子科举的根扎进内廷......我总得帮你把根须理清楚。\"
申时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进来,吹得图纸哗哗响。
我望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替我藏糖蒸酥酪的模样——那时候他只知道哄我开心,如今却能替我谋算全局了。
书院正厅的银杏叶落了满地时,李纨带着东宫女官来了。
沈氏走在最前头,月白宫装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赵女官跟在末尾,掐金挖云的鞋尖扫过满地碎金般的银杏,眉梢挑得老高。
\"今日起,书院增设'政务辅助课'。\"我站在月台阶上,望着下头二十来双眼睛,\"每月选五篇地方州县的文书,你们替我整理抄录。
能把钱粮账册理清楚的,能把民间诉状写明白的......\"我顿了顿,\"太子殿下说了,年底要挑三个最能干的,去协理内廷文事。\"
赵女官的指甲掐进掌心,我看得真真的。
她身边的小宫女凑过去耳语,她冷笑一声,声音却压得低:\"妇人妄图干预朝政,迟早要栽跟头。\"
月上中天时,我猫在听音阁的暗格里。
空心砖透过来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赵女官的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明儿我找借口回趟家,得把书院的动静告诉哥哥......\"
我摸着暗格里的烛台,烛油在指腹凝成硬壳。
窗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猫爪踩过青石板。
我吹灭烛火,透过砖缝往外看——一道黑影贴着游廊墙根走,手里攥着张字条,月光扫过,能看见上头\"亥时\"两个字。
我摸着墙根回到寝室时,窗台上落了片银杏叶,叶尖沾着半滴露水。
紫鹃已经睡熟,鼾声轻得像游丝。
我坐在妆台前,把赵女官的履历又看了一遍,在\"兄赵延\"三个字下画了道重重的线。
外头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惊起几只夜鸦。
我望着窗外晃动的竹影,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刀鞘上的缠丝被我摸得发亮。
明儿卯时......该让探春扮作赵女官的心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