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我掏出早就备好的信笺,\"令尊去年在扬州盐运司当差时,曾给您写过'婚嫁由汝,父母不迫'的手书,我在旧文书里寻着了。\"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信上\"不迫\"二字,突然跪下来:\"林姑娘,您是菩萨派来救我的。\"
再睁眼时,我已回到现世。
紫鹃捧着热姜茶站在跟前:\"姑娘脸色这么白,可是又用了那...?\"
\"无妨。\"我把张老爷的手书塞进贴胸的暗袋,指尖触到银镯上的\"心自由\",\"去把焙茗叫进来,让他带金哥去东直门外的尼姑庵,就说我表舅母在那修行。\"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
紫鹃掀帘望了眼,脸色骤变:\"姑娘,二奶奶的车到了!\"
我理了理鬓角,迎出房门。
王熙凤正踩着掐丝珐琅的花盆底,猩红斗篷在风里翻卷,像团烧得正旺的火:\"林妹妹倒是好兴致,一大早就往铁槛寺跑?\"
\"二嫂子这是?\"我含笑指了指她身后跟着的王善保家的,\"可是来查香火钱?\"
\"查什么香火钱。\"她甩了甩帕子,丹蔻划过我衣襟,\"听说张金哥在你这儿?
李衙内的聘礼都下了半年,哪有姑娘家说悔婚就悔婚的?\"
\"二嫂子可知《大清律例·户律》?\"我从暗袋里抽出张老爷的手书,又翻出律例抄本,\"律里写得明白,'若许嫁女已报婚书,而辄悔者,笞五十',可这'婚书'需男女双方同立。
张老爷早有手书'婚嫁由女',李衙内的聘礼是强塞的,算不得数。\"
王熙凤的眉梢跳了跳,帕子绞得发皱:\"你倒会搬弄律法!\"
\"搬弄?\"我把律例推到她跟前,\"二嫂子管着家,该知道'理'比'势'更长久。
若是真闹到公堂,贾家护着强抢民女的,传出去...您说老太太听了,是护着李衙内,还是护着金哥?\"
她突然笑了,涂着胭脂的脸在雪地里格外刺目:\"林妹妹倒是长进了。\"说着转身往车上走,斗篷扫过我的手背,\"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话音未落,周瑞家的捧着个朱漆匣子跑过来:\"二奶奶,江南织造的急信!\"
王熙凤打开匣子,抽出张密信扫了两眼,突然把信拍给我:\"你自己看!\"
信上的字力透纸背:\"铁槛寺事,着令贾府从速调解,勿使舆论沸扬。
江南织造谨启。\"
我捏着信纸的手发紧——江南织造是贾家的老靠山,他们突然插手,说明这事已经传到了更上头。
\"林妹妹。\"王熙凤上了车,隔着帘子冷笑,\"这局棋,你以为只有你和我?\"
车轮碾过雪地的吱呀声渐远,我望着远处官道上腾起的尘烟——三匹快马正往铁槛寺方向飞驰,为首的马上挂着贾政府的灯笼。
\"姑娘?\"紫鹃轻声唤我。
我摸了摸胸前的银镯,望着那尘烟低声道:\"看来,这场棋局,已经不止是我们之间的较量了。\"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我听见前院传来焙茗的吆喝:\"备车!
去铁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