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啊,”赵大江脸上堆起关切的笑容,“你这连着在乡下跑了七八天,实在辛苦,肯定累坏了。
现在就是去把猪运回来,你都已经提前把事情对接好了,这跑腿的活儿就别亲自去了。
在厂里歇歇,或者回家好好睡一觉都行,我另外安排别人去办剩下的事。”
这话听着是体恤下属,但郑文山却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采购员的核心工作就是“采购”,如今货源地找到了,最大的难关已经攻克,最后这临门一脚的“交接”环节却让别人代劳?
这无异于将到手的业绩拱手让人。
他虽不在乎这点虚名,但也绝无可能容忍别人明目张胆地来抢摘自己辛苦种下的桃子。
一丝冷意掠过心底,但郑文山没有翻脸,而是笑着道:“哎吆,那可真是太谢谢赵科长体谅了,不过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临门一脚的。”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但赵大江却坚持道:“文山同志,这也是作为领导的好意!”
郑文山看他坚持,也就不跟他计较了,既然你非要跳坑,那就跳好了。
“好啊!既然领导坚持,那我还能说什么,感谢领导好意。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同志这么热心,替我跑这一趟?”
赵大江看郑文山就这么接受了安排,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原本最担心的就是郑文山当场发难,让他这个科长下不来台。
现在看来,郑文山果然如平时表现的一样,在轧钢厂里是出了名的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争执红脸。
这让他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看似无意徘徊的崔大可瞅准时机,快步走了过来。
他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对赵大江说道:
“赵科长,既然文山兄弟需要休息,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代劳吧!我和文山同志不但是同事,还是同一个院的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他这些天在乡下奔波,肯定是累坏了,正好让我替他分担分担!”
说着,崔大可还侧过头,朝郑文山投去一个看似友好,实则得意中带着挑衅的眼神。
赵大江心知肚明,却还是故作姿态地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采购科的其他人员似乎都“恰好”不在。
他这才顺水推舟,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哦?那好吧。崔大可,就由你去一趟。记住,这批物资非常重要,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和对方交接清楚,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的对话里丝毫没提到业绩是谁的。
郑文山冷眼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演技虽略显拙劣,但意图却赤裸得可笑。
崔大可是不可能有能量让赵大江配合他的。
而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巴结领导,更是亲眼见过他找李怀德送礼。
那么背后之人,郑文山也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他搞不明白,李怀德多聪明的人,怎么会办出如此愚蠢的事?
自己和崔大可都是采购科的,让崔大可占自己这点便宜,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就纯粹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很好,既然他们要欺负自己,那就让他们欺负好了。
郑文山就好像没看到崔大可的眼神,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他倒要看看,这出戏他们打算怎么唱下去,又准备如何收场。
既然轧钢厂,或者说眼前的赵大江和背后的指使者,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对待他,那这批猪肉,他还不卖给轧钢厂了!
郑文山立刻想起了亲爱的李所长。
那边可是明确说过,愿意比轧钢厂的收购价每斤高出五毛钱,而且是“有多少要多少”!
在这物资极度匮乏的年头,手里握着紧俏的肉源,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爷”!
还真就不信,这六头肥硕的野猪,离了轧钢厂就找不到买家了!
看着载着粮食和崔大可的解放卡车驶出厂区大门,郑文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不再理会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的赵大江,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
推起自己的自行车,腿一扬便骑了上去,径直朝着厂外驶去。
几天没回四合院了,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此刻,他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被抢功而沮丧,反而隐隐升起一丝期待,期待看到某些人愿望落空时的精彩表情。
四合院。
上午的阳光很明媚。
阎埠贵的胳膊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右胳膊没了,倒也跟正常人没啥区别。
此时正在给盆栽浇水。
见到郑文山进来,就只当是没看到。
过中院时,一声突兀的哭嚎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撕开宁静的院落。
“老易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你好狠的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