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双生魂记 > 糖葫芦解剑执

糖葫芦解剑执(2 / 2)

“吃啊!苏大侠!”

“快尝尝!小贝的手艺可是七侠镇一绝!”

“赌他吃完会哭!”

“这糖葫芦承载了太多…”

苏慕白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缓慢地抬起,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根细细的竹签。

竹签光滑微凉。

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层坚硬、晶莹的糖壳,发出极其细微的“喀”的一声轻响。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后,他张开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的勇气,对着最顶端那颗最大最圆润的山楂果,咬了下去!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客栈里异常清晰。

坚硬的糖壳在齿间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甜蜜的碎片。

紧接着,是饱满厚实的山楂果肉。

莫小贝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熬糖的火候恰到好处,糖壳薄脆不粘牙,甜得纯粹而不腻。

包裹其中的山楂,选的是上品,去了核,果肉厚实绵软,带着天然的、清新开胃的果酸,完美地中和了糖的甜腻。

酸与甜,脆与软,两种截然相反的滋味和口感在口腔里激烈地碰撞、交融,最终汇成一股汹涌澎湃的、直达灵魂深处的暖流!

苏慕白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握着竹签的手因为用力而紧绷。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很慢,仿佛要将每一丝滋味都刻进灵魂深处。

那颗山楂被他咽了下去。

他没有立刻睁开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挣脱了紧闭的眼睑,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那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水,带着滚烫的温度,砸落在客栈陈旧的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依旧闭着眼,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整个客栈鸦雀无声。

只有苏慕白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和他无声奔流的泪水。

佟湘玉捂着嘴,眼圈也红了。

郭芙蓉靠在了吕秀才肩头。

白展堂轻轻叹了口气。

连最爱闹腾的白敬琪和吕青橙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龙傲天默默收起了他的机关鸟。

祝无双悄悄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放在苏慕白手边的桌子上。

“破防了…真的破防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糖葫芦处?”

“这一口,吃的是半生的委屈啊…”

“苏大侠,哭吧哭吧,不丢人!”

“糖葫芦治愈一切!莫小贝YYDS!”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苏慕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不再有迷茫,不再有偏执的孤傲,也没有了绝望的卑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如同雨后的晴空,带着疲惫后的释然和一种近乎新生的平静。

他低头,看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那鲜亮的红色在泪光中微微模糊。

他拿起祝无双放在桌上的手帕,没有擦脸,而是极其认真、极其细致地擦拭着竹签上沾着的、微不足道的糖屑。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客栈里每一张或关切、或好奇、或善意的脸庞。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平静得如同深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原来…江湖不是扁担,不是香蕉皮,也不是…也不是永远赢不了的比试。”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糖葫芦上,嘴角极其艰难地、生涩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微小却真实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江湖…是甜的。”

“咔嚓。”他又咬下了一口糖葫芦。

这一次,他没有闭眼,任由那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任由泪水无声流淌,嘴角那抹生涩的笑意却渐渐加深、晕开,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天真和解脱。

夕阳熔金,透过屋顶那个尚未修补的窟窿,斜斜地投射进来,恰好将苏慕白和他手中那串只余两颗果子的糖葫芦笼罩在温暖的光柱里。

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如同细碎的金粉。

他沐浴在这片破碎而温暖的光辉中,安静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自然,越来越明亮,驱散了长久笼罩在他眉宇间的阴霾和疲惫。

那柄曾被他视作生命、此刻静静靠在桌角的乌木长剑,在夕阳下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全息投影上的弹幕,被一片温暖的“泪目”、“真好”、“甜”刷屏。

“好!好一个‘江湖是甜的’!”晏辰抚掌而笑,打破了这静谧感动的氛围,他看向佟湘玉,“掌柜的,您看,苏大侠这顿‘食宿费’,值吧?屋顶和花瓶,就当是…嗯,为见证这历史性顿悟交的门票?”

佟湘玉看着光柱里安静吃糖葫芦的苏慕白,又看看那破洞和碎片,心尖还是疼了一下,但再看看苏慕白那从未有过的平和神情,终究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点肉疼的豁达:“值!咋不值咧!这顿悟…可贵着咧!”

她转头对李大嘴喊:“大嘴!面呢!给苏大侠的面多放肉臊子!再卧俩鸡蛋!吃饱了…好有力气帮额修屋顶!”

“得嘞!瞧好吧您内!”李大嘴响亮地应了一声,颠着勺,厨房里传来更加欢快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接下来的几天,苏慕白成了同福客栈最特别的“杂役”。

他不再提什么“江南第一快剑”,也不再试图凝聚那点可怜的剑气。

他穿着李大嘴找来的粗布短打,沉默而认真地干活。

爬上屋顶,在白展堂的指点下(主要是白展堂用轻功飘在上面示范,他在来的大洞。

木头茬子划破了手,他也只是皱皱眉,用布条缠上继续干。

清扫大堂时,对着那堆青花瓷碎片,他默默地看了许久,然后一片一片极其仔细地捡拾起来,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郑重地交给佟湘玉,低声道:“虽不能复原…留个念想。对不住。”

佟湘玉看着那包碎片,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平静、再无戾气的男人,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小心地收了起来。

闲暇时,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客栈后院那棵老槐树下,安静地看着莫小贝熬糖、串山楂,制作糖葫芦。

偶尔,莫小贝会塞给他一串刚做好的。

他也不推辞,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享受的平静。

有时,吕青柠会拿着她的“推理小本本”跑过去,好奇地问东问西,关于他挑战过哪些高手(虽然大多都输了),遇到过什么奇闻异事。

苏慕白也不再回避,平静地讲述,说到失败处,也只是淡淡一笑,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白敬琪炫耀他的左轮手枪,苏慕白会认真地听,然后说一句:“此物…迅捷刚猛,确非凡器。”

语气真诚,倒让白敬琪有点不好意思再吹嘘了。

龙傲天摆弄他那些奇巧机关时,苏慕白也会驻足看上一会儿,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一次,龙傲天演示一个能自动削苹果的小机关鸟,苏慕白看得入神,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个剑指,想试试那鸟的衔接处是否灵活。

龙傲天眼睛一亮,用粤语和他聊起了“力道的传导与机簧的咬合”,两人竟也鸡同鸭讲地聊了小半个时辰。

祝无双在一旁笑着翻译几句,气氛意外地融洽。

阿楚的直播间更是热闹非凡。

观众们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位曾经的“悲情剑客”如何融入同福客栈的烟火日常。

“苏大侠补屋顶的样子好认真!有点帅!”

“他在偷师小贝的糖葫芦秘方吗?眼神好专注!”

“青柠小神探又在挖掘江湖秘辛了!苏大侠配合度满分!”

“龙大师的机关鸟和苏大侠的剑指…这跨界交流我居然看懂了?”

“放着我来!无双姐姐神翻译!”

“感觉苏大侠整个人都‘松’下来了,真好。”

“江湖不止刀光剑影,还有糖葫芦和烟火气啊!”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苏慕白刚刚帮忙搬完一袋沉重的面粉,额角带着细汗。

邢捕头腆着肚子,背着手踱进客栈,小眼睛习惯性地四处乱瞟。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安静喝茶的苏慕白,以及…苏慕白随意放在桌边的那柄乌木长剑。

邢捕头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堆起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凑了过去:“哎哟,这不是苏大侠吗?辛苦辛苦!这粗活累活,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啊!”

他极其自然地挨着苏慕白坐下,手却“不经意”地摸向了那柄剑:“啧啧,好剑!好剑啊!一看就是…呃…古朴大气!苏大侠,您看您这剑,鞘都旧了,配不上您现在的气度!不如…让在下帮您寻个上好的剑鞘?保证配得上您这‘踏雪无痕,一剑惊鸿’的名号!就是…嘿嘿,这寻鞘嘛,得有点跑腿费…”

苏慕白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他抬眼,平静地看着邢捕头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又顺着他那不安分的手看向自己的剑。

那眼神清澈无波,既无昔日的愤怒,也无卑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恰在此时,一直处于半待机状态、靠着柱子“打盹”的铁蛋,电子眼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丝红光。

他伸了个懒腰,金属衔接处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用那标志性的东北大嗓门,仿佛自言自语般大声道:“哎呀妈呀,这世道,真是啥人都有哈!俺这铁皮疙瘩都看不下去了!某些人啊,那眼珠子滴溜乱转,尽往人家吃饭的家伙上瞄,跟耗子见了香油壶似的!咋地,想空手套白狼啊?俺老板说过,这叫…叫啥来着?哦对,‘职务侵占未遂’!得报官!”

说着,他还故意朝燕小六的方向努了努嘴。

燕小六正抱着他的宝贝唢呐打瞌睡,闻言一个激灵醒过来,茫然四顾:“啊?报官?谁?谁侵占?小六在此!”

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哈哈哈哈铁蛋神补刀!”

“邢捕头:我人设崩了!”

“职务侵占未遂!铁蛋你是懂法的机器人!”

“燕小六:我的刀已饥渴难耐!(困)”

“苏大侠: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邢捕头的手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脸上那假笑瞬间僵住,红一阵白一阵。

他狠狠地瞪了铁蛋一眼,又看看一脸正气(且迷茫)的燕小六,最后对上苏慕白那平静无波、仿佛能映出他所有小心思的眼神,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

“咳咳…这个…苏大侠您别误会!我老邢是那种人吗?”邢捕头干笑着,讪讪地站起身,“我就是…就是看您这剑古朴,想帮您参谋参谋!绝对没别的意思!那啥…巡街!巡街时间到了!小六!走!”

他一把拉起还在犯迷糊的燕小六,几乎是落荒而逃,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客栈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苏慕白看着邢捕头狼狈的背影,再看看铁蛋那张故作无辜的金属脸,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清晰而自然的弧度。

他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久违的、看透世情后的轻松和淡淡的暖意。

“邢捕头:我恨!”

“苏大侠笑了!他居然笑了!”

“铁蛋:深藏功与名!”

“这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和歪心思!”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屋顶的窟窿终于被修补得严丝合缝,最后一片瓦被苏慕白仔细地压实。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在屋顶,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

霞光映在他洗得泛旧的粗布衣裳上,也映在他平静的侧脸上。

他手里,还拿着莫小贝下午塞给他的最后一串糖葫芦,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山楂。

他低头看着那颗红艳艳的果子,看了很久。

然后,他极其珍重地、小口地咬了下去。

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

当最后一丝酸甜在舌尖消散,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气息悠长而平缓,仿佛将积压在胸中半生的块垒都尽数吐出。

他轻盈地跃下屋顶(动作远不如白展堂飘逸,但干净利落),走进喧闹的大堂。

众人正围坐吃饭,见他进来,都笑着招呼。

苏慕白走到大堂中央,对着佟湘玉,深深一揖,动作标准而郑重:“掌柜的,屋顶已补好。苏某…叨扰多日,该告辞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喧闹声瞬间平息。

所有人都看向他。

“苏大侠,你这…”佟湘玉有些意外,也有些舍不得,“不多住些时日?额这店…”

“多谢掌柜的收留与照拂。”苏慕白直起身,目光真诚地扫过每一个人,在莫小贝脸上停留片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更要多谢诸位…点醒之恩。同福数日,苏某…受益良多。”

他顿了顿,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那里只悬着那柄乌木长剑,剑柄上,那枚深蓝丝线白玉珠的剑穗,被他重新仔细地系了回去,温润的玉珠在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此心安处…”他轻轻抚过那枚小小的玉珠,眼神宁静而坚定,“…便是归途。苏某想…回江南看看。苏家的剑,或许不在胜负,而在…传承下去的那点心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莫小贝身上,带着感激:“莫姑娘,多谢你的糖葫芦。很甜。”

莫小贝咧嘴一笑,用力点头:“苏大哥,想吃随时回来!管够!”

苏慕白也笑了,那笑容明朗而豁达,再无一丝阴霾。

他再次抱拳,对着众人,也对着阿楚晏辰直播镜头后那无数的“家人们”,朗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苏慕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他转身,步伐沉稳而轻快,走向客栈敞开的大门。

夕阳的金辉为他清瘦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身影便融入了门外熙攘的街市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客栈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热闹。

佟湘玉感叹:“唉,也是个可怜人咧…不过,总算是想开了。”

白展堂扒拉着碗里的饭:“走了好,走了好,省得老邢惦记他那剑。”

众人一阵哄笑。

阿楚的直播镜头追随着苏慕白消失的方向片刻,又缓缓扫过同福客栈温暖的灯火,扫过每一张带着烟火气的笑脸。

全息投影上,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苏大侠,愿你此去皆是甜!”

“江湖路远,糖葫芦管够!”

“同福客栈,专治江湖疑难杂症!”

“下一位有缘人(or有缘非人)会是谁?”

“莫小贝糖葫芦,治愈系天花板!”

“掌柜的,屋顶补得结实不?经得起下一个不?”

晏辰揽过阿楚的肩,看着满屏暖心的弹幕,笑着对镜头挥挥手:“宝宝们,今天的‘江湖心理诊疗室’直播就到这里啦!风里雨里,同福等你!咱们…明天见!”

最后一缕天光沉入西山,同福客栈的灯火,在七侠镇的夜色里,温暖而明亮地亮着,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静候着下一个故事的发生。

一机投影江湖梦,同福灯火映悲欢。

糖衣破执锋刃老,红尘归处心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