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归赈看向那些伤口:“求生之念俱损,许是昏迷前,在受伤时,收到了颇大的打击。”
两人面色凝重无比,张家渊源颇深,在钟家没落后,根本无人能出其左右。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会在张家的京安老宅内这样行凶?
季听奕担心王霖曦,擡手放出几只纸鹤,去寻找张家地牢。
继而,他循着记忆,前往张天戌从前居住的主宅。
主宅门口,一道年迈身影倒在地上。
季听奕快步上前,扶起天机长老,只见一道长长剑痕,从天机长老前胸划过。
天机长老骤然被人翻动,疼痛之下,皱着眉苏醒过来。
季听奕见人醒了,神情急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机长老右手颤颤擡起,指向主宅大门:“……宗、宗泽……去救……”
方归赈闻言,擡脚朝主宅中跑去。
季听奕托住天机长老擡起的胳膊,帮他慢慢放下,问道:“是什么人做的?你看见了吗?”
天机长老闻言,面容露出莫大痛苦。
老人干涸的嘴巴几经紧抿,断断续续叹了一口气。
季听奕从他的表情中,莫名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季听奕顿了顿,问道:“……是张家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吗?”
天机长老双眼睁开,虚弱中,满含悔恨与激愤:“他们、他们被人收买……不肖子孙、不肖子孙……不配再姓张,不配!”
“行了。”季听奕按住天机长老胸前的伤口:“你别乱动,是什么人收买他们的,你知道吗?”
天机长老因方才激动,嘴角殷出一道血痕。
那张满布皱纹的脸,仿佛苍老到无以复加。
老声凄凉,缓缓道:“……他们说,是行长老之命……”
季听奕指尖微动,听出了这话中的潜台词。
张家长老一共数十位,可张天戌生前手掌大权,这些长老大多根本没有实职。
除了这位天机长老以外,唯一还能对众人发号施令、命人马首是瞻的,应当就只有津港海中发现的那一具尸体了。
季听奕:“你别说话了,这一道剑伤不深,你死不了,我想想怎么叫人来。”
话虽如此,可天机长老根本听不进去,只双目圆睁,望向空中雨云。
他虽比那些无法苏醒的晚辈好些,可心神同样受损。
他紫府中一片动荡,脑中乱象丛生,此时根本闭不上眼,连嘴唇都止不住颤抖,喃喃:“京安老宅大乱……那龙虎、龙虎山……”
季听奕见天机长老此状,有点糟心。
他果断出手,一个手刀,把天机长老劈晕了。
张家主宅修建最早,本就不大。
不多时,方归赈从楼内跑出,正好看见季听奕将纸鹤收回。
方归赈:“张宗泽不在里面。”
季听奕捏着纸鹤:“王霖曦也不在这,许是被人带走了。”
方归赈镇静道:“这事你我出面不合适,我知会钟暮遥,让他去通知陈延安,张家出事了。”
季听奕:“钟暮遥是钟家人,可靠吗?”
“可靠。”方归赈道:“钟暮遥心性纯良,与内门事务牵扯甚少,我与他相交多年,可以确定。”
“行。”季听奕点头。
方归赈掏出手机,站在血地之上,给钟暮遥打去电话。
另一边,钟家小楼仍处在雨幕之中。
钟暮遥接起电话后,听闻张家被袭,感觉自己脑子“嗡”了一声。
钟暮遥自小贪玩,是被骂着“没出息”长大的。
他与玄学一事接触不深,甚至一度觉得那些事离他很遥远。
当初文华殿出事,若不是钟书远失踪,也远远轮不到他来现场。
而他来倒是来了,却连围观都没围观明白。
电话中,方归赈将张家伤员的大体数量、详细情况,对钟暮遥一一说明。
钟暮遥听着那些伤势,心中越发沉下。
此时此刻,人人口中的“钟家无能小辈”,反倒成了张家被袭一事中重要的传话人。
钟暮遥手心出汗,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
几句话后,方归赈确定自己没有遗漏,挂断了电话。
钟暮遥坐了两秒,随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离开房间,再次翻出钟书远留下的老式电话薄,找到了陈延安的名字。
继而,他返回自己房间,做了个不知是否有效的禁制,深呼吸一口,将电话打了出去。
钟暮遥一丝不茍,将方归赈要他带的话一一带到。
陈延安顿了整整三秒,说自己会马上赶去。
挂断电话后,钟暮遥站在镜子前穿戴整齐。
理论上来说,钟暮遥的确不傻。
他在听完方归赈所言后,便知道自己这一个电话打出去,他就得乖乖去白云观报道,并且在真相大白前一直受制于人。
可他觉得,这么大的事,如果方归赈还能找别人的话,也不至于来找自己。
久久不停的雨中,钟暮遥冒雨出门,只为替朋友顶雷。
他觉得自己很够义气,等这事完了,方归赈必须请他吃饭。
他行色匆匆,无法注意到的是,一只面容可怖的纸人,正紧紧贴在钟家小楼外。
纸人阴恻作祟,正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