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相见(1 / 2)

不可相见

月上玄夜,银白光辉照在雅致的中式小院中,穿透阵阵药香,显得十分清冷。

屋内,季听奕躺在塌上,被一人轻声进门的响动吵醒。

古朴木门声音沉闷,季听奕模模糊糊,嗅着屋内药香突然加重,一时有些意识不明。

这药香清幽,让他忆起前些时候,他每每被纪明秋和仡沙灌下修复心脉的汤药,实在是苦得要命。

他不由皱起眉,嘟囔道:“上仙,我就算真的要死了,也不用半夜起来喝药吧?”

来人闻言,脚步微停。

继而,来人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此时进门的人,会是纪明秋?”

这声音含着往日温和,却不难听出其中异样。

季听奕瞬间清醒,从塌上撑起身子,翻身看向门口。

方归赈手上端着药碗,途径昏暗烛光,走到塌前坐下。

帷幔缓动,轻柔飘荡。

季听奕看着来人,一时出神,连那话中的不快都忽略了。

方归赈见人发怔,将手上药碗向前递了递,口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往日语调:“把这喝了。”

季听奕视线下移,缓缓看向药碗。

方归赈继续道:“这药虽不能医你被蛊虫破坏的经脉,但能让你好受一些。”

季听奕目光迟缓,从药碗上挪开,重新看回那人说话的脸。

他只觉喉咙间紧到极处,连呼吸都困难了些。

入睡前的种种肌肤相亲,在此时被一点点忆起。

季听奕指尖微动,继而动作顿挫,将药碗接了过来。

暖白瓷碗触手细腻,其中汤药温热,传出阵阵暖意。

方归赈见人接了,又道:“喝完之后,我送你回去。”

季听奕眼中一晃,血色浅淡的嘴唇微微开合,问道:“既然如此,你那时,怎么不直接走?”

方归赈双目微敛,答道:“那时你说,不要我走。”

这话委实直白,让季听奕有些难以接话。

而且,他有点摸不准眼前这人……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过有一点,季听奕倒是听明白了。

方归赈应了他的话,便是应了他当时呓语,唤出的名讳。

夜间冷风,顺着细细敞开的窗缝飘进。

方归赈觉出凉意,起身走到窗前,将那古香古色的雕花木窗关好。

窗外暗色透亮,星夜澄明。

每每相似深夜,季听奕总觉,这人间无数游魂,在无神无智中徘徊千年,而他尚有过往可以贪恋,大抵也算是一种有幸。

此时,他看着那人窗前背影,轻声道。

“玉清。”

他话中一点嘲意,似有若无。

“我还给你守了七百年的孝呢。”

方归赈身影微停,眼中暗色沉下,没有回过身来。

他背影无声,显出几分阒若无人的苍凉来。

天尊名讳,向来无人敢如此直言。

而那两字被季听奕含在口中时,带着无法忽视的婉转动听,让人乍然听来,便觉缱绻非常。

塌上,季听奕敛去眼中憔悴,问道:“为什么刻意留下训诫,不让我见你?是因为情劫吗?”

方归赈顿了顿,没有答话。

半晌后,他声音微凉,问:“你只有这一个问题吗?”

季听奕闻言,捏着药碗的指尖轻轻用力。

数月前的盛夏,他与眼前这一身疏离的窗边人,在京安寥寥几日过往,就恍如虚幻一般。

季听奕问:“邓梅化魇,是你做的。”

方归赈:“是我。”

季听奕:“玄武口中的容琏也是你,所以当年的玄武地宫,是你一手促成的。”

方归赈将季听奕口中所说,一一应下:“嗯,没错。”

季听奕:“既然如此,那日在文华殿,结界为你所布,你又为何一定要我离开?”

月光透过窗棂明纸,在方归赈的脸上铺满柔和。

方归赈轻轻道:“那虽是我当年留下的一隅结界,用来封存朱高烨那张合婚庚帖,可同样,那也是不折不扣的玄武梦境。你在她的梦境中化身朱高烨,她若在那时出手伤你,凭我现在的凡人身份,我怕……怕我会护不住你。”

尾音消散间,心悸与后怕一同而来。

季听奕闻言,听出话中亲昵,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