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个娇吗
一时间,往日说惯的“放肆”二字,几乎已经到了方归赈的嘴边。
他将二字咽下,几经衡量后,缓缓问道。
“……撒娇?”
季听奕嘴角勾起:“嗯,撒个娇。”
方归赈:“你想我如何撒娇?”
季听奕笑道:“还想让我教你?你这也未免太投机取巧了些。”
方归赈闻言双唇绷起,心中乱了些。
对他而言,他对季听奕一贯骄纵,若无世事牵绊,无论季听奕开口要什么,就算要他将一界破损,或悲喜轮回千万次,他也愿找来送给那人。
……可撒娇一事,他着实不会。
方归赈:“我记下你今日愿意相助之恩,你且离开吧。”
“别啊。”季听奕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禁逗,连忙改口道:“那我换个条件,我若将这些生魂一个不落送入轮回往生,下次月圆之时,你来找我,陪我看月亮。”
方归赈:“为何要我陪你看月亮?”
季听奕将话说得十分有理:“等张穆如回来,发现此地被毁,八成会认为是我干的。他知每逢月华最盛之时,妖族妖力最为虚弱,定会在此时找我寻仇。我看你有些道行,要你那时前来助我。反正,不能光我一个人背黑锅。”
方归赈默默道:“待今日事了,我会直接去寻张穆如,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来找你。”
季听奕从善如流:“那我们就定,如果那时你没能将张穆如杀掉,便来找我。”
方归赈想了想,答道:“好。”
季听奕应声勾唇,露出个十分窝心的笑容来。
他将手中千魂磬擡到胸前,准备运妖力催动。
可随即,他又停下动作,再度开口。
“说起来。”他道:“上次京安一别,我们也算老相识了。”
方归赈听不懂季听奕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问道:“所以?”
季听奕:“按岁数,我肯定比你年长,你叫我声‘哥哥’,应当不过分吧?”
方归赈闹心极了:“你说什么?”
季听奕:“叫一个嘛。”
他晃晃手上玉磬:“这东西难用死了,你就当付些报酬?”
黑雾之中,方归赈一脸难耐。
他人世浮沉千年,经五胡乱华、澶渊之盟,从没觉得有一事像此时一样难办……又好办。
季听奕脸上挂着顽劣笑意,等待对面的“撒娇”。
这时,两人身后房门被门外众多神魂再次撞开。
季听奕绒耳一直听着外面动静,故而反应极快,甩出几张镇灵符,布了个镇压阵法,将一众神魂挡在门口附近。
可他虽然挡住了这些神魂,这门却是关不上了。
无数魂魄叠在一起,扭曲着想要突破符阵,局势登时紧张起来。
镇灵符高高悬着,短暂起效,下一秒,一个肢体健全的神魂跃起,将符箓直接打散。
方归赈心下一横,拉过季听奕的手臂,将人拉到身旁,躲开飞扑而来的攻击。
继而,他再度拉人与自己贴近,直到身影交叠,黑雾只剩浅淡一层。
紧要关头,他薄唇轻轻俯在季听奕那只小巧可爱的毛绒狐耳一旁,全身紧绷,十分快速地轻声道。
“哥哥。”
季听奕心跳漏停瞬息,眼睛微微睁大后,再度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
继而,季听奕擡起手上玉磬,另一只手捏着千魂磬的红玉盖子,将玉磬瞬间启动。
红光如同一道道霓带,从盖口边缘的缝隙中溢出。
季听奕对身边人道:“来我身后。”
下一秒,玉盖缓缓揭开。
红光高亮间,屋中宛若黄昏之时,夕阳破碎,血溢无边。
猛烈妖风操控着无数根流光霓带,将屋中神魂依次包裹,卷入玉磬之中。
不消片刻,便将屋内所有灵体收入其中。
继而,更有无数霓带漫出房屋,朝住宅区各处的魔城缝隙飘荡而去。
住宅区外,带着王霖曦一起撤出的高大男人看着魔城内一片红光,感知到强大妖力,不禁皱起眉头。
他乃西北妖君,如此强大的妖力,却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其中霓带之象,更是妖族丢失千年的传说秘宝,使他不由惊上加惊。
红玉闪耀,妖风肃然。
结界在这般动荡下顷刻碎裂,蛊毒弥散在广阔的郊区夜风中。
霓带不断自交界缝隙中返回,将落入魔城的神魂一一带回,一并拉入玉磬。
随着最后一抹霓带回到壶中,方归赈手腕翻转,将手中佛珠打入缝隙边缘。
佛光幻化出无数金光经文,将裂缝寸寸填补,直至完全消失。
风渐渐停下,明月脱云而出,将山间照亮。
季听奕将手中千魂磬盖子盖好,回身看去。
寂静中,他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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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宅区最外边缘一角,一间由古怪图腾牢牢封死的地下室中,布料摩擦声阵阵作响。
不久前,仡沙听见爆炸声,从昏迷中惊醒。
她料到此处有大事发生,踢翻了一旁的水碗,打算用碎掉的瓷片,磨断手上麻绳。
她体内被下了蛊虫,此前每日只能清醒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皆在昏睡中渡过。
按张穆如的意思,无论多大动静,她都不能醒来。可寨黎怕她一直昏睡会变得痴傻,在蛊虫上做了手脚。
此时地下室中,仡沙指尖被瓷片边缘割破,血液流满指缝与绳结,但她一边皱着眉,一边咬牙捏着瓷片,手上一刻未停。
突然,她听到房门外传来声响。
仡沙连忙将碎瓷片藏进袖口,头朝边上一歪,假装自己没有醒来。
寨黎打开房门,自外面走进。
她刚一进屋,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