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城
月上中天,整座城池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犬类抑制不住,刚叫嚷一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死死捂住了嘴一般。
每家每户的窗户上,都用厚重的布匹或纸之类的东西遮挡住,半点光都不会映照出来。甚至,就连街上都不曾有半盏灯,只能借着月色微微照亮街道。
木门轻响,一缕微光照在地上,很快又不见。
“惨了惨了。”
衣衫不整的男子怀中还抱着未穿上的衣袍,脸上与脖颈处还染着殷红的唇印。他慌乱的左看右看,顾不得穿好衣服,顺着小路便走进巷中。
“都怪那贱人,要不是哄的老子多喝了几杯酒,老子怎么会睡到夜深。”他脚下飞快,并环顾四周,似乎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出现一般。
他好像很害怕,故意大声谩骂来掩盖心中的恐惧,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曾取出半件照明的东西来。
“说什么怕男人回来捉奸,我呸!这天黑的时候,谁敢大晚上在街上溜达。不过是赶我走的借口,贱人!”他口中骂着,还特地挑临近院子的路走,想着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这让他能有些安全感。
忽的,一阵微风吹过,那男子一下子愣在原地,双手双脚都在发颤。
“不、不会这么倒霉的。”他咽了口口水,不断碎碎念来安抚自己,“那鬼娘已经十数日不曾出现,她一定已经离开了!”
但,就算他再怎么试图让自己相信,那娇媚轻盈的女子笑声,都将他的理智彻底击溃。
“谁!”他将怀中的衣物抛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武器,瞪大了眼环顾四周,“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的,老子堂堂一个筑基十层的修士,有本事你就出来,咱们打过!”
那女子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这笑声分不清方位,像是贴在男子耳边一般。渐渐的,又像是在他的脑袋中笑着。
“滚开,滚开!”
双股颤颤,他大叫着将手中长刀四处乱砍,却什么都没砍到,反而是他自己身上平白出现了许多血痕。
就像是、就像是女人长长的指甲抓出来的一般。
“啊——”
皮肉上的疼痛让男人彻底崩溃,随手丢掉了手中长刀,大喊着跑开。
“救命,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有钱,我给你们很多钱。”
他扑在一扇扇门上,用力拍打,可那些院子里却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敢出门。他一路拍打过去,将那一排的院门上都留下深深的血掌印。
血液的腥臭味和尿液的骚臭味混合在他身上,他双腿发软,瘫在一扇门边,惊恐的看着眼前。
“放、放过我吧。”
他苦苦求饶,但得到的,只是女子娇柔的媚笑声。
...
玄水大陆,柳云城。
小贩的叫嚷声很是热闹,但当一行擡着棺材的人经过时,周围的人纷纷躲避了开来,一下子噤了声,恨不得离那棺材八百米远。
奇怪的是,虽然有棺材,却没有随行的家人亲朋,甚至连挥洒的纸钱冥钞都没有,就连那四个擡棺之人都步履匆匆,低着头闷声赶路。
直到那棺材离开这条街道,行人商贩才再次热闹起来。
街边的茶楼上,临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俊美的男子,一白衣一青衫,一冷面一温笑,却说不出的般配。
这二人,正是宋淮之二人。
他们从秘境出来后,落在了一个林子里,等找到了城镇后才惊觉二人所在之地竟然不是混沌大陆,而是一个名为玄水的大陆。且这片大陆上灵力稀薄,最高修为者,竟然只有元婴期。
或许是因为修为低下的缘故,这座大陆上的人将练气和筑基分为十二层,只有金丹和元婴的划分与混沌大陆一样。这里没有宗门与帝国,只有各城的城主府与世家。
而宋淮之二人来到的这柳云城,便是柳城主的地盘。柳云城并不大,最高修为的人便是城主柳如风,不过元婴中期。虽然他资质不错,只有六百多岁,但在这片大陆,他此生都没有突破化神的机会了。
宋淮之看着那棺材从闹市经过,又看那些人的表现,有些疑惑。他放下手中茶盏,招呼了一旁的小二一声。
“客官,请问有什么需要。”
一枚下品灵石被宋淮之推过去,在小二惊喜的目光中,宋淮之笑道:“我兄弟二人刚来此地,难免有些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可否占用小二哥一些时间,为我二人答疑解惑。”
“当然,当然!”
那小二眉开眼笑,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急急将灵石收入怀中,热情道:“可以,客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就算您二位要问我掌柜的今天穿什么颜色的亵裤,我都去扒给您二人看。”
也不怪小二如此惊喜。玄水大陆凡人的数量要远比修士多,再加上灵力稀薄资源稀少,就算是修士,也多用金银而非灵石。对他们而言,灵石是修炼的珍贵资源,怎么会随意用来支付费用。
这小二不过练气二层的修为,一个月的月钱也只能换得一枚下品灵石,宋淮之一出手便是他一个月的月钱,他如何不开心。
“掌柜的亵裤倒不必了。”宋淮之笑着示意小二坐下,“小二哥怎么称呼。”
“客官叫我李二就行。”李二小心的坐在长椅边沿,也不敢碰到桌子,反倒是宋淮之主动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那酒是这间酒楼中最好的酒,哪儿是李二这种身份的人能喝到的,他内心挣扎了一瞬,到底忍不住举起酒杯小心喝下。
看着李二脸上的满足与兴奋,宋淮之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丝毫没有察觉对面江岫白注意到他的动作,悄悄拿了另一个酒壶,自己喝了起来。
宋淮之是不喝酒的,他只说叫人上最好的菜,店家便自动上了几壶好酒。
有灵石拿,又有酒喝,李二本就不多的戒心彻底放松下来。
宋淮之故意问了些寻常问题,见李二双眼开始迷离,便知时机成熟,问道:“我看方才那街上有人擡着棺材经过,不知道是哪家的人逝去,倒是可怜。”
李二笑容一僵,喃喃道:“这...生老病死的。常事,常事。”
“生老病死确实是常事,可我看那棺材既无家人又无冥钞,难道这人是个孤家寡人不成?”
宋淮之见李二似乎不肯说的样子,眸光一闪,故意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平生就喜欢听些奇闻轶事。好在我家里颇有些资产,若是遇到实在奇特的故事,便是支付酬劳都乐意一听的。”
那李二一听,酒都醒了几分。他四下张望一番,眼下不是饭点,二楼只有宋淮之这一桌客人。心中计较几番,还是抵不过报酬的诱惑,咬牙开口。
“客官如此坦诚,那我李二也不敢隐瞒。”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其实、其实我家里还有个年迈的老娘,重病卧榻已久,可是药材贵重,我一个破跑堂的,实在是没钱买药啊。”
他一说,宋淮之便明白了。
“还真是可怜。这里有二十枚下品灵石,拿去给你娘看病吧。”宋淮之叹息道。
“谢谢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