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替罪(1 / 2)

第54章替罪

“感觉如何?”

“多亏师兄,我已经好多了。”

问泽遗的伤口处已经停止渗血,皮肉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和紫红开始飞速消退。

兰山远的纳戒像个宝库,里面放着能用来取暖照明的上品火灵珠,以及应急的丹药。

火灵珠的炙烤下,两人衣服渐渐烘干。

冷汗褪去,问泽遗的四肢回温,只有衣服和发尾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能勉强看出些狼狈模样。

问泽遗将忙乱中散落的长发扎起,背靠着粗粝的树干。

因为心境不同,他现在再看苍巽山的深林,已全然无之前那般危险诡谲之感。

暴雨依旧在下,却没有丝缕能淋到结界之中。

树下的一隅地,俨然将他们暂时隔绝于危险之外。

苍雀隐居的山林已被烧得不成样,远处隐约传来苍雀们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的动静,时不时还伴随着劫后余生后激动的叫喊。

他干涩的嗓音终于恢复成原本那般清亮,尾音处略微带了沙哑。

“师兄,等他们冷静些,我想再去问些事。”

“好。”

兰山远收起火灵珠,将颗丹药递给他。

丹药暴露在空气中,馥郁丹香味比谷雁锦给的八品灵丹还重。

问泽遗没问丹药作用,干脆利落咽了下去。

丹药下肚,不光他身上的疼痛又缓解了些,原本关节处的阻涩感也减少大半。

“药效有六个时辰。”兰山远淡声道。

虽然瞧着和刚才没区别,但问泽遗感觉到兰山远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他了然,默契道:“师兄放心,我会在六个时辰内下山。”

小境界突破的雷劫也不知要劈多久,早些出山,免得师兄又为他担惊受怕。

刚才一阵雷过去,外面雨势小了些。

趁着雷劫有空档,问泽遗背剑站起身来,朝着亮火把的方向摸去。

兰山远跟在他身后,施咒将雨丝隔绝在外。

林子里很黑,树叶下还藏着些危险的毒虫,问泽遗在前面刻意落脚重些,给兰山远踩出条路。

“是谁!”

有警觉的苍雀四处打量巡逻,他们突然发现林子里有动静,猛地将火把对准深林。

没灵智的兽类懂得趋利避害,大多都在火烧起来时往外跑了,鲜少有不知死活,朝着烟尘味重的地方挪动的兽类。

拨开树丛,瞧见是两个人族修士,精神紧绷的苍雀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好。”

问泽遗别扭地用了现学现卖的妖族话。

瞧见后边的人一身白衣,前边人脸白得像从忘川河爬出的鬼,苍雀们分不清他们是不是活人。

妖们边往后退,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问泽遗一句都没听懂。

他求助地看向兰山远。

兰山远默默摇了摇头。

显然,妖族话并非当宗主的必修课。

赐翎会说中土话,说明苍雀族内还有其他妖会说。

事到如今,只有等苍雀们喊会说人话的过来了。

几个苍雀中走出位红发女子,她不放心地瞥了他们眼,匆匆朝着祠堂的方向跑去。

剩下两边大眼瞪小眼,问泽遗站得累了,干脆拉上兰山远找了处干净点的破墙,暂且靠着歇息。

不消多时,一位正值青年的男苍雀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身着的南疆服饰被火烧了大半,脸上还有煤灰,瞧着非常狼狈虚弱。

“这是赐翎的亲戚,关系很近。”

问泽遗给兰山远传音:“他们皮相差距不小,可骨相却很相像。”

这青年比赐翎长得温和,但颧骨到下颌处的线条,还有鼻梁高度都非常类似。

“师弟能记得赐翎骨相?”

兰山远语调波澜不惊。

“勉强能知道,之前闲来无事,学了些看相的小把戏。”

其实是拜他学多年画所赐,才能从人的面部看到里头的骨骼走向。

旋即,问泽遗察觉到不对。

“只是当时为了查禁药给赐翎画像,才多留意了一番。”

虽然师兄瞧着也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但还是说清楚为好。

他们传音间,那青年已经走到两人跟前。

“兰宗主,问副宗主。”

他朝他们拱手行礼:“不知二位突然到来,有失远迎。”

这苍雀的中土话流利,若是闭着眼睛听,压根分不出他是人是妖。

“是我们不请自来。”问泽遗客气道,“请问您该如何称呼?”

苍雀淡笑:“在下丹阳,小弟赐翎莽撞,在外承蒙您照拂。”

“我记得您。”问泽遗了然。

“您的弟弟在山下,已经被安顿好了。”

赐翎那蹩脚的中原话,应当就是这位同父同母的哥哥教他的。

丹阳面上露出宽慰:“他安然无恙,我也算能放下心。”

“请随我来,父亲已经在等二位了。”

“您请。”

他们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在离祠堂一丈远的颗古树下停住。

这颗古树的年龄不比兰山远小筑旁的万年松小,可惜眼下已经被业火烧成焦炭。

不少红发金瞳的人围着古树,壮年人站在离树最近的地方。

他身上衣服被烧得褴褛,却依稀能看出衣服原本的华美模样。男人仰头看着古树,神色愁苦。

正是苍雀一族的族长燊烨。

“父亲。”丹阳呼唤了声,男人立刻收住愁眉不展的模样,面上露出威严。

燊烨也会中原话,但就比赐翎流利些,所以让丹阳在旁边替他翻译。

“眼下苍巽山被烧成这样,也没法招待二位仙长。”

“不知二位进山,是因何事?”

问泽遗在路上已想好说辞,不慌不忙:“因山中火势太过迅猛,导致同宗的道友被困山中,我们为了救人才贸然进入。”

“修士已经获救,可山中突然落下结界,将我二人困于山中。”

持明宗和苍雀们并非生死之交,同苍雀们说是为救他们拼死进山,反倒容易引起怀疑,让族长认为两人动机不纯。

所以他干脆扯出个莫须有的人族道友,再提结界一事,使得燊烨起不了疑心。

算算时候,若是在结界开启时被困,火焰熄灭后顺着坡来寻找苍雀,时间也恰好足够。

而两人瞧着状态尚可,实则细看衣服上有焦黑痕迹,说明确实是遭遇业火侵扰。

听到结界,燊烨面上露出愧疚。

“结界一事,是我们对不起二位。”

“族长这话是何意?”问泽遗佯装不解。

燊烨叹了口气,对旁边的族人说了几句话。

众妖四散开来,原本拥挤的树下只剩下他们和三位苍雀。

族长燊烨,还有他的儿子丹阳与奎烙。

奎烙是燊烨的长子,身材高大沉默寡言。

他很安静,只在一旁听着父亲和弟弟说话。

“那结界是我族禁制,只是不知因何原因,莫名地在火难时开启。”他语调沉重。

“发觉到火势无法控制,我本打算让受伤的族人先行离开,却被禁制阻拦。”

“若非业火已被驱散,结果恐怕不堪设想。”

苍雀一族封闭却又质朴,族长认为是禁制困住问泽遗和兰山远,是他们带给两人麻烦,所以也肯对他们托出内情。

“怎会如此?”

问泽遗蹙眉。”

“既然是禁制,理当极难开启才对。”

“禁制的法阵由万年前飞升的先祖留下,藏在处隐蔽场所的暗室内,只有我族中人知道。”

燊烨脸色难看:“而那处受了火,眼下被烧得面目全非,我们正派人去检查。”

“若有消息,我们会及时告知二位。”

哪怕他说得遮遮掩掩,问泽遗也能猜出存放禁制的地方,八成就是族祠。

他进祠堂时祠堂都面目全非,眼下苍雀族人进去,估计也查不出有价值的线索。

“既然是只有你们族人知道的地方,那禁制被开启,问题理当也是出在与苍雀族有关的人身上。”

怕燊烨着急护短,问泽遗说得很含蓄,可也能让族长听懂。

丹阳把他的话翻译过去,族长倒是没说什么,他身旁的奎烙却很激动。

他说的话丹阳没翻译,但问泽遗隐约从中听出来了“不可能”。

燊烨厉声呵斥了他几句,奎烙这才安静下来。

“抱歉,我兄长心直口快。”丹阳和他们道了歉,接着翻译族长的话。

“两位说得有道理,我们会查明真相。”

随后,族长关心起从山中离开的族人们。

妖族之间的联系紧密,正是因他能感觉到族人们安然无恙,所以才会对雪中送炭的人族修士如此敬重。

“他们都被安置在山下,只要结界破开,您随时和他们团聚。”

族长沉吟片刻:“赐翎这小子呢?”

“他已经从中土赶过来,正在帮忙救治受伤的苍雀族人。”

听到问泽遗的回答,燊烨面色缓和不少,旁边的奎烙脸上笑容也转瞬即逝,态度已然没刚才那般警觉。

“那就好,可算是长大了。”

燊烨的脸上也带了笑。

从南边跑来几个灰头土脸的苍雀,燊烨耐心听完他们的话,朝着他们行了个妖族的礼。

“如二位所见,族内事务繁多冗杂,请二位随奎烙一道,先暂且去处安全的地方歇息。”

“有劳了。”

跟着丹阳和奎烙,问泽遗瞧着默不作声,实则偷偷给兰山远传音。

“他们这兄弟间的关系挺复杂。”

奎烙瞧着不怎么喜欢丹阳,丹阳对奎烙态度也意味不明,赐翎倒是和他们关系都很好,也很招他父亲喜欢。

之前在千丈巷那传信教训赐翎的是奎烙,因为赐翎那时候喊了声大哥。

看赐翎当时那副模样,也是很敬重奎烙的。

“据我所知,奎烙为燊烨的正妻所出,赐翎和丹阳则是妾生。”

“若是不出意外,奎烙会是苍雀下一任的族长。”

问泽遗了然。

魔族讲究强者为尊,但妖族还会看血缘亲情,只要嫡长子不出大问题,族长位置落不到其他人头上。

虽然在他面前出言不逊,但问泽遗倒觉得奎烙本身未必真就有坏心思。

只是喜怒过于形于色,离当个优秀的继承者还差得有些远。

“就是这里了。”

丹阳带着两人到处勉强还有遮蔽的屋檐下,面露歉意:“眼下也没更好的地方。”

“没事,我们能有处落脚之地已经知足。”问泽遗笑道,“你的中原话真好,是和谁学的?”

丹阳抿嘴:“母亲喜欢看外头的山川河流,可因为腿脚不方便,也出不去。”

“恰巧我会替族中采买些香料药材,一来二去和人族打交道多了,自然就学会一些。”

“赐翎那时候岁数小,非得吵着也要学,就给他教了点。”

“难得他这性子,还肯耐心地学。”

提起弟弟,他眼神温柔。

与这个热情质朴的种族不同,丹阳的性子内敛得似个书生。

其他苍雀多少对他们两个人族抱有敌意或者警惕,可丹阳许是和人打交道多,对两人自始至终都很温和。

“看起来,你们兄弟都挺喜欢赐翎。”

“是,我娘和他健健康康,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丹阳笑道,“他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就是差点被我惯坏了,脾气太急。”

苍雀们急需人手,丹阳也不能停留太久。

同他们问了几句赐翎在外的所作所为,他便急匆匆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