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梦醒了吗?好像也不是,否则为什么她连自己身体都看不到。
“疼,好疼。”
云浮发现这个声音似乎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她想要擡摸摸嘴唇,然而她没有手没有脸,似乎成了一抹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偏偏是这样没有实体的一团空气,却在单调平板地重复着一句话。
“疼,好疼。”
然而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她根本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可是云浮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也感受不到微风拂面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穿过密林从这边走来,云浮看过去,见是两个穿着玄色道袍的修士,模样尚算年轻。
云浮觉得这两人的衣服有些眼熟,可是近期看到的仙门皇族,穿玄衣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一时辨不清此二人出自何门何派。
其中一人道:“那个猎户说就是在这一带,可是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莫非是因为他孤身一人,有点风吹草动就自己吓自己?”
另一人道:“此山如此偏僻,我在沫邑这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他是如何爬上来的?”
同伴笑道:“你又不是猎户,无缘无故上山来做什么,再说,沫邑城那么大,其中山峦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你难不成都去过?”
“我只是觉得奇怪,若是沫邑出了此等妖魔鬼怪,早就被玄天宗除了,怎会等到现在。”
“许是新添的冤魂也不一定。”
沫邑?玄天宗?原来这两个人是玄天宗的修士,这么说她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浮还在疑惑着,声音又不受控制地发了出来:“疼,好疼。”
此刻她终于缓过神来,这个声音,有些低,有些哑,却依稀可辨其中温润的声线,这是李如琢的声音!
所以现在她是在李如琢的一缕魂魄里?
那两个修士五感十分敏锐,她这边刚一出声,那两人眼神迅速盯过来,神情凌厉,高声喝到:“谁?出来!”
云浮倒是很想出来,可是即使变成了孤魂,李如琢的魂魄也依然不受她控制。
山林中一片寂静,连风都彻底停止了,周围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两个修士衣袍上没有纹饰,应该只是玄天宗的外门弟子,修为不是很高,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神色中都有些谨慎和畏惧。
年纪稍长的那一个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篆,上面以朱砂绘制符咒,云浮对符箓之术知之不深,不过能猜出应该是招魂捉鬼之类的。
那张软趴趴的符纸被注入灵力后变得如刀刃一般锋利,划破空气朝着云浮袭来,云浮想躲,奈何这始终看不见实体的魂魄一动不动,她也只能被禁锢其中。
然而符篆来到离云浮一丈远的时候,“叮”的一声,似是被什么挡住,符纸中的灵力被击散,在空中烧了起来,变成灰烬四处飘散。
两名修士被这奇诡的一幕惊到,一人道:“此地竟然有结界?”
云浮跟着擡头看了看,却根本没有看见任何结界的光幕。
另一人则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结界,而是阵法,阵法当中有东西,大概是孤魂怨鬼之类。”
此刻云浮又开口了:“疼,好疼。”
哎,就不能换句话说嘛。
“这鬼只会说这一句话吗?”年轻一点的修士沉不住气,为了掩饰畏惧而提高声音朝云浮吼道,“何方冤孽?还不快快现形!”
魂魄果然换了句话:“快……逃……”
云浮心脏如遭重击,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袭遍全身。
这是李如琢临死前,人皇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后知后觉地想,明明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两个修士拔出灵剑,小心翼翼地朝着云浮这边走来,然而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阵法或者结界的阻挡,而是从云浮面前穿了过去。
年轻修士感受到了一股带着阴寒之气的凉风,与此刻山林里灼热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年长的修士也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转身往回走:“此地有异,先回宗门,等裴师兄他们从京城回来再说。”
云浮心中一动,裴师兄,裴栖吟?这么说现在真的已经是六百年后了,可是她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为什么她还被拘在这缕残魂之中?
“疼,好疼。”
魂魄又开始单调平缓地重复着这句话,两个道士听见,越发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消失在了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