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你个坏种又在此处作孽!还不速速还你大爷的钱来?!
不仅如此,舒慈清楚地记得晁不疑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幻术。第一次所见时,连她都被蒙骗其中。而这老翁不管是方才与晁不疑相似的一招,还是化铜成金、变为仙鹤飞走的招数,连障眼法都称不上,只算得上是雕虫小技,稍加注意就可发现其中破绽。
杜月恒与她交换一个眼神,二人默契地点点头,一同混在队伍中,往那老翁跟前挤。
正在此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老骗子!你个坏种又在此处作孽!还不速速还你大爷的钱来?!”
众人一片哗然。
只见一个身形矮壮,浑身漆黑的男子窜了出来。他虽是头戴兜帽,但这声音和样子舒慈与杜月恒实在熟悉得很——正是那蟾蜍精,碧波仙人。
老翁惊得面色煞白,长袖背在身后,不动如山道:“还什么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能听出故作低沉,似乎有意要压低声音,舒慈忍不住又端详他,终于看出其中端倪——那老翁一幅老态龙钟之相,但肥大的旧袍子下,身形矮小,却又无佝偻之态。她心中有了判断,手摸向腰间的黄纸符,但又想到,现在端的冒出来碧波仙人,正是破案的好时机。于是手上顿了顿,背在身后,倒要看看这两人到底有什么猫腻。
碧波仙人听了老翁的话,气得跳脚,像个陀螺似的,从人群中打了个旋子,蹦到老翁面前,又从胸前摸索一阵,掏出一串铜币——鬼市灯光虽然晦暗,但仍能看清与郑铁匠捡到的那串一模一样。
“好你个天杀的骗子!前日在赌坊,众人都看到我将夜明珠卖给你!而你给我的是什么?!就是这一串破烂!”
竟然真是这蟾蜍精偷了夜明珠!舒慈讶异地看了一眼杜月恒,杜月恒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人一妖。
“老妖孽,你骗了本大爷的夜明珠不算,还要继续跑到此处骗人!我倒要让大伙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着,碧波仙人把那串铜币往地上一摔,气势汹汹冲上去就要与老翁理论。
老翁整张脸上的银须抖了几抖,不急不慢地挥了挥宽大的袖袍,伸出一只又白又细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铜币,道:“你再看看呢?”
众人跟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地上的铜币又成了一串沉甸甸黄灿灿的金锭。
“嚯!厉害了!”
人群里不知谁起哄了这么一句,碧波仙人气得满脸通红,满嘴怪叫。
那金锭又变成一只绿幽幽的夜明珠。接着,夜明珠又变成了一串铜币,众人看了这幻术哄堂大笑,更有甚者拍手叫好。
“又整你爷爷?!”
碧波仙人脸上由红变紫,臊得七窍生烟,嘴里不停叫骂着。
又一眨眼,铜币在地上越来越长,越长越大,变成一只状似蜈蚣,千螯万足,黑黢黢,暗沉沉的大虫子,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举着钳子向碧波仙人俯冲而来。
又是这九龙虫!舒慈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心下又是无奈又是烦躁,这晁不疑怎的阴魂不散?
虽是幻术,但众人却都被大虫吓得作鸟兽散,四散逃跑,乱作一团,将舒慈几人冲散开来。
碧波仙人倒没被这虫子吓倒,踢了一脚原先铜币所在之处,大虫子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铜币又现了形,被踢得飞出老远。
他扭头张望两下,正瞧见那老翁正拖着大长袍往人堆里挤。
“还想跑?!”
碧波仙人大喝一声,飞踢就是一脚,将那只大水缸往老翁的背影踢去。
“哗啦”一声,老翁躲闪不及,被砸到脚后跟,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水缸也在地上砸了个稀碎,缸底还有两条鱼,打在地上,挣扎着拍打尾巴。
舒慈几人顾不上许多,攘开逃窜的人群,只见老翁已经挥动着长袍与碧波仙人斗作一处。
碧波仙人一个旋子上前,死死抓住老翁的胳膊,拧着他的手一翻,要擒拿住他。老头向后一跃,轻巧躲开,与碧波仙人拉开三步距离,撩起长袍两边,举过头顶,活像一只巨大白色蝙蝠,再一张开袍子——老翁不见了,只见一只白鹤单腿而立。
碧波仙人恼道:“哼哼,你这妖孽会妖术,难道本大爷不会?”
说罢,他一团身,倏忽间成了一个泥土团,又从泥团中蹦出一只大蟾蜍。
“呱!”蟾蜍咧开大嘴,“在你碧波爷爷面前妖门弄术,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作人时,人眼看不清你那些歪门邪道;我作妖时,这蟾蜍金眼难道还看不清吗?”
它鼓圆了一双铜钱大小金黄金黄的眼珠子,死死瞪著那白鹤,然后瞳孔一紧,成了一竖,像是看清了什么,嘴一张,肥硕的长舌飞出,往白鹤身边一尺之处甩去。
不等舒慈出手,只听“哎哟”一声,白鹤“噗”的一声消失了,只见老翁又现了身,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痛得直喊。
“让你小瞧本大爷!”
蟾蜍尖叫道,一跃跳起八丈,沉沉地落到老翁脑袋上,后腿蹬在他肩膀上,两只前蹼堵住他的鼻孔,长舌绕上脖颈上,在耳边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我夜明珠!还我夜明珠!还我夜明珠!”
这蟾蜍妖怪是舒慈与杜月恒的老熟人,胡阿烈却没见过这阵势,看得啧啧称奇,目瞪口呆,惊道:“舒司务,这可是狗咬狗……”
敖瑞不高兴地喷了喷鼻子,胡阿烈于是改口道:“是妖咬了妖……”
三宝不高兴地啾啾两声,杜月恒接嘴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舒慈没工夫搭理他们,用力咳嗽了一声,众人得了令,连忙换了个队列,冲上去将缠斗在一起的一人一妖团团围住。
“呔!”舒慈大喝一声,“好你个臭虫合虫莫!果然是你偷了夜明珠!”
蟾蜍竖着瞳孔转到一边,看清了来人,喉咙里“咕”了一声,显是吓了一跳,嘴上手上泄了些力,舌头松了一松。那老翁头立刻一偏,全身用力,身子一甩,将虫合虫莫甩到地上。
蟾蜍“嘭”的一声掉在地上,爬起来,眼珠子一转,喊道:“怎么又是你这女道士——还有你这臭狗!臭鸟!——你们来得正好!都给本大爷评评理,这老妖儿骗了我一颗夜明珠去,你们这什么什么寺还管不管了?”
“我呸!”舒慈气极反笑,“你偷了东西倒是自己有理?你这臭蟾蜍就是欠收拾的——把你送去斩妖铡下铡一铡,什么狗屁说法也没有了!”
“你这女道士说话也难听,不帮我做主就算了,还要骂本大爷两句!”
蟾蜍眼睛一转,拱起身子,一张阔嘴像吹起的筏子,后腿一蹬,先是往舒慈一边扑去,却在半空中掉转身来,直直地又往老翁脸上跳去。
老翁一躲,蟾蜍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那老翁一翻身,抄起地上水缸的碎片就往它背后扎去。
“哎哟!”
蟾蜍一声惨叫,这一下子刚好扎进了虫合虫莫背上一个鼓起的脓包里,“啵”的一下,脓□□开肉绽,一团红白相间的脓水飞溅到老翁脸上。
“啊!!”
脓水一碰到老翁的胡须银发就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脸像是被点着了一般,烧得通红,脓水顺着须发向上蔓延,整张脸皮都被腐蚀得不断脱落。
“好好好,你这小妖儿自己活该!”蟾蜍被刺破一个脓包,虽然也痛得声音发抖,嘴上仍不住地咒骂道,“本大爷背上存的可都是精华——蟾蜍血水,碰了皮肉腐烂,吞了当即丧命!我自己平时都用不了,需得人来用针刺出,没想到你个老东西自己作孽,给它扎破了!该啊!该!”
老翁捂着脸,痛得缩成一团,很快他的整张面皮剥落,掉在手心上,擡起头来,却露出另外一张脸——
这张脸舒慈和杜月恒都见过,正是晁不疑身边那假装不会唐语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