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格沉默了许久许久,“好,你代我谢谢娘娘,我实在没脸见她。”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凶神恶煞对着的人,却是唯一一个能真正帮上她并且愿意帮她的人,她为什么就不能对着那些害她变成这样的人凶狠起来,她真没用。
她有好多事情都难以启齿。
她的所有兄弟,没一个能真正站到她这边的,她的妹妹和弟妹,一个跟她不是同母所出,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但是,她们却远比跟她同母的兄弟更为可靠,更为温柔。
“那就说定了。”
三格格起身,见她心事解决了,想必再过段日子就能振作起来了。
毕竟是自己亲姐姐,李额娘不管二姐,她总不能放任自己姐姐不管,都是同个爹生出来的孩子,她也不信自己姐姐是个执迷不悟的,好在总算想通了,这亲人也能继续当下去了。
要是一直执迷不悟,她得跟自己亲姐断亲了,箐箐救了她的命,她不能恩将仇报。
只是没等三格格离开,圣上圣旨下达了。
三格格听着外边宣旨女官的声音,赶紧将自己二姐扶起来,两姐妹走到外边,很快,年侧福晋也带着四格格过来了。
因大格格还没从部落赶过来,现在接旨的只有三姐妹。
三姐妹刚跪下,宣旨女官便正式宣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二姐爱新觉罗·瑞夏婉婉有仪,静以和命,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可封和硕怀恪公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三妹爱新觉罗·瑞秋幼挺幽闲,秀外慧中,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可封和硕和惠公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四妹爱新觉罗·瑞雪蕙质兰心,温柔敦厚,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可封固伦端柔公主……”
话音刚落,年侧福晋愣住了,下意识看向二格格,却看到二格格脸上露出的释怀。
她还以为二格格第一时间是不忿自己只是和硕公主,而四格格是固伦公主——
等等,四格格是固伦端柔公主……年侧福晋现在才反应过来,神色激动,她女儿不但被封为公主了,还是固伦公主?
“瑞雪,快接旨!”要不是这圣旨只能本人来接,她早就代替她女儿接旨了,她女儿可是固伦公主啊,居然被封固伦公主。
三位新晋公主立马回过神来,接下圣旨。
嫡福晋颇为欣慰,“都是公主了,金尊玉贵,以后可不得失了皇室脸面。”
她看了二格格好几眼,见她神色无碍,大抵是过去自己心里那关了。
就是年氏的女儿受封固伦公主确实超乎她想象,但新帝还得仰仗年羹尧,四格格受封固伦公主似乎也不算多出乎意料了。
宋格格摸着自己小女儿的头发,喃喃自语:“是公主好啊,是公主就能住在公主府了。”
她由衷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的两个女儿都不必看人眼色行事了,在公主府里,如何不能当家作主,如何不能形同招婿上门。
年侧福晋欢欢喜喜道:“这公主府也应让我帮着掌眼吧。”
她先前还觉得阿哥们搬出去没趣,可现在她女儿成了公主,就意味着在京城出嫁会建设公主府,她女儿便是公主府最大的主儿,她肯定要帮自己女儿掌眼的。
女官笑道:“年侧福晋,这公主府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估计四公主再长几岁,公主府也该备着了。”
年侧福晋深以为然,“是这个道理,不过不碍事,三公主再过几年得入主公主府了,我帮宋妹妹掌眼也是一个道理。”
宋格格好笑,“那便由年姐姐来吧。”
年氏乃高官之女,见识远比她多,让年氏帮忙相看公主府,处理公主府诸事,她还求之不得呢。
瑞夏道:“我也来帮忙吧。”
众人愣了一下,宋格格看了眼瑞秋,瑞秋吐了吐舌头,躲在嫡额娘身后。
宋格格审视地看了眼瑞夏,仍是对她曾经说过的话不满,可是作为过来人,她隐约感觉到问题出在瑞夏婆家人身上,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不公的,因此,她也没真正狠下心来。
“就按二公主说的来吧。”
瑞雪还在迷迷糊糊挨蹭到自己额娘腿边,年侧福晋被她蹭得有些热,忍不住挪开了腿,瑞雪再度蹭上去,年侧福晋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好让她蹭着。
小孩嘛,不懂事,就算封了固伦公主,估计这孩子心里也不知道固伦公主有多重要,只是觉得挨着自己额娘才是最高兴的事。
年侧福晋叹着气摸了摸自己女儿脑袋,她的手一向温凉,孩子被摸得舒服了连脖子也蹭上去了。
年侧福晋干脆给自己女儿解开一件外衣,小孩果然没方才那样躁动了。
瑞秋看得嘴角抽搐,果然四妹妹是热成这样的,话说回来,有哪家小孩在换季的时候还穿上四五六件衣裳,那不得将自己热坏了。
……
李侧福晋刚从膳堂里出来就得知册封公主一事。
她仍是无动于衷,她的儿女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后院妻妾的儿女活成什么样更是与她无关,她内心的圆满始终没有求来。
只有在偶尔一次下厨时,对上那繁复的过程耐心地一步步重复,在成果出来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适应这么久了。
下厨……没有让她心生烦躁,只是让她一遍遍心里安静下来,怪不得武箐箐那样活泼的性子也能练就一手好厨艺。
下厨让她感觉到自己并非只会伺候人的东西,她做出来的菜,一点一点能让人入口了,是奴才也好,还是主子也罢,任何一个人都要吃五谷,她做的事,在对上所有人时,好似变得有意义了。
在弘时登基为帝时,她的心愿看似达成了,可她对上这座困了自己两辈子的宅子,仍是觉得恶心想吐。
这是她学会了下厨也没法释怀的东西。
但是离开这座王府,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者说,她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李侧福晋停下手头的活,望着天色。
天黑了啊,还飘下一点小雨,怪不得今天午后格外凉爽,她透过院子看到了门外撑着伞准备进来的人。
正是王爷。
她不知王爷找她想做什么,但她不愿再跟王爷虚与委蛇,她静静望着王爷,王爷也在静静看着她,可能是见她半天无动于衷,王爷终究是撑着伞转身离去了。
好似这一转身,便永远不会再到她的院子里了。
她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就这样吧,走得越远越好,她不需要他的宽怀,也不需要他的谅解,更不需要他过来说那些没有用的话,好似说了哪些话她就能恢复正常似的。
她连自己至亲的骨肉都不在意了,她还会在意她两辈子都恨之入骨的人?
就这样永永远远离开她的生活,以后生死都不要再见面了,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成为爱新觉罗氏的人,她恨了太久,已经没力气恨了。
“收拾好准备进宫了。”
她仍是不知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可是,往前走吧,离开这座王府吧,离开京师,到达永远都没有爱新觉罗氏抵达的地方吧。
“是,侧福晋。”奴才依言退下。
……
太子东宫,兰箐箐在正堂接待了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道:“我想离开雍王府,离开京师,舍下雍亲王侧福晋的身份,我此生不愿驻足此地,也不愿死后葬在这个困了我两辈子的地方。”
兰箐箐问道:“你离开这里后,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离开了就好了。”
李侧福晋坦然道,“只要离开了,总会有好事发生,或者说,离开了本来就是件好事。”
“我给你的食谱可全部学会了?”
李侧福晋愣道:“都学会了。”
她没有打发时间的东西了,所以才想着,离开也好。
兰箐箐笑道:“这样就正好啊,你已经会了厨艺,你有了立足的根本,以后,哪怕是离开王府,离开这座豢养你两辈子的地方,你也能凭自己本事养活自己,你要不要去异地他乡开一座酒楼,我给你足够的银钱和护着你的人,往后,你将与爱新觉罗氏无关,请你开启你新的人生吧,你现在才四十二,正年轻,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去开一座酒楼,去养活自己吗?
李侧福晋没想过这种事,可是,她真的能彻底活过来吗?
李侧福晋不相信这世间有奇迹发生,也不相信她倒霉透了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但她想走了,那离开这个地方,去尝试她从未尝试过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后悔。
因为她已经学会了下厨,她不是只会伺候人的妾室了,她有了能靠自己的底气。
“好,就听你的吧。”
李侧福晋头一次露出还算真心的笑容,她似乎太久没笑过了,笑得有些僵硬,“你给我起个名字吧,我想舍弃掉为雍亲王侧福晋的身份,女子就算死,也只是葬在自己夫家的土地里,但是让我回去李家,他们也不会护着我。给我一个出处吧。”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叫你可期可好?”
“你取的名字自是好的,我很喜欢,我以后就叫李可期了。”
“要现在走还是选定好日子再走?”
李侧福晋笑了笑,“我看过这座皇宫,我再离开吧,以后再也不见,我记住这里了,下辈子再也不来这里了。”
兰箐箐起身,带着她往东西十二宫走去。
李侧福晋边走边笑道:“这里是谦妃进宫后被帝王遇到的地方,而那里是宁妃经常站立的地方,宁妃什么都不爱做,我也不知她想做什么,总觉得她什么都不求。
皇后经常思念她儿子,但帝王并不思念,若是思念嫡长子,对储君地位也不利,因此,他也不曾追封自己嫡长子,只是在新帝继位后,才迎来了和硕端亲王的册封。
我知道帝王心里只有大清江山,我起初并不怨恨他,我只是寂寞太久了,我想让他看到我,陪着我,哪怕弘时没了,他只要过来安慰我一句,我都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只是,这种事他永远都不会做,他永远最爱的只是他自己和江山,既然他对我毫无情意,我想着,我要是将他放在我心里爱一辈子,我得多不甘心啊。”
李侧福晋站在乾清宫外,抚摸着宫墙,“我看遍上辈子,我其实并不觉得熹妃十分幸运,我只是知道她是运气好才在正好的年纪遇上帝王驾崩之事,可是她一辈子困在紫禁城里,她儿子万万人之上,说是孝顺她,可她也只是将在潜邸时的命运延续到慈宁宫罢了,没有雍正帝也会有乾隆帝,但她和裕妃,确实是潜邸妻妾中最为幸运的了。”
她将额头轻轻靠在红墙上,“上辈子过后,我才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熬不过帝王,尊贵如皇后,骄傲如贵妃,淡然如懋嫔,每一个走过来的人,都迎来了自己无法释怀的遗憾,带着遗憾离世是我们的宿命。
你就这样就很好,如果哪天,这后宫和朝廷的权力不为你把控,或是弘时心存异心,起了纳妾的心思,还请你,一了百了断了他的命吧。”
兰箐箐笑了笑,“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任何东西,在起了端倪时,就不复存在了,况且,她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
……
李侧福晋离开那日,雍王府办起了丧礼。
死的人是李侧福晋,但是活过来的人是李可期。
为了缅怀生母,弘时这才将李氏一族从包衣旗擡进汉军镶黄旗,对自己母家进行恩封。
雍亲王对着棺材守了许久。
嫡福晋说李妹妹泉下有灵看到王爷这样不会安息的,雍亲王道:“她不会的。”
这一来一回的谈话,雍亲王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李氏没死,只是离开了京城。
他没有阻止,只是因为李氏是皇帝生母,而这一切都是皇帝默许的,而李氏本人不愿意留在王府,他做什么都没用,不如将人放走了。
兰箐箐在李可期离开京城那日,收到了系统的任务。
她最开始领到的任务是【推进这本小说,让女主放弃存档或是没法存档走向大结局】,任务对应的奖励是【10个3S级别点评和一个永久性道具】。
永久性道具具体什么作用,上面没有表明,不过系统表明这个永久性道具有价无市,是根本不会在道具专区抢到的好东西。
兰箐箐姑且对此存疑。
系统如今颁布的任务才是她往常做的【剥夺金手指任务】,可能是看她即将达成结局了,而且顺便连皇太后的身份也快达成了,所以火急火燎给她颁布这个任务。
同时到达的还有来自原身的个人任务【让杀了我的那个人血债血偿】。
兰箐箐没有接下这两个任务,毕竟这两个任务来得太晚了,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就像是系统在捡漏一样,而且她已经放走李氏了,还怎么血债血偿。
她当作没看到,她心里有一个想法想尝试,尝试成功了,就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她也不吃亏。
做了这么久的任务,在明白过来优胜劣汰这一回事时,她意识到系统其实也不算对她太看重,开头几次的任务可以说是考验,但考验得来的奖励都是她应得的。
所以,在特殊时候行些特殊手段也是可以的吧,反正她没违规,只是做任务时太沉迷,没看到系统当前颁布的任务。
……
在康熙五十七年,兰箐箐帮和硕和恪公主和离,此后公主独居。
康熙六十一年,从天上凭空升起的龙凤幻象一下子突破重重皇墙,来到太上皇身边,太上皇心满意足闭上眼睛,此后,龙凤幻象最终当着所有人的面落在帝后刚出生的小娃娃身上。
至此,天下无人不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