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
它探出森冷的蛇信子,心底浮起压不下躁郁。
不喜欢这气息。
它听不懂她和那青年在说什么,可也知晓她放下压下手,是不想它暴露在人前。
于是它竭力忍耐着,只将身子蜷得更紧,用蛇信子一点一点舔舐着她的颈子,想要将这陌生的气息压过去。
楚念声还没想出应对的法子,颈边就扫过湿漉漉的触感。
力度不重,有点痒。
更折磨人的是那条狐貍尾巴。
几人说话间,它还在缠她的蛇尾。软毛直往鳞缝里钻,扫过本就微肿的肉,带来刺激到难以承受的酸痒。
她哽了声,手背搭在脸上,以压制住微促的呼吸。
半晌,她突然说:“我喝了药。”
乌鹤俯身,几乎要挨着她的鼻尖:“什么药,和这狐妖有什么关系。”
裴褚崖轻声问:“是那恢复人形的药么?”
黑蛇钝钝地舔着她的颈子,又借着乌发遮掩,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再慢吞吞地舔起来。
楚念声平缓着吐息。
她打小做事就没个顾忌,有谁招惹她,她定然要成倍地报复回去。
偶尔犯错,她爹娘也会罚她,但她向来不服输,也从无悔意。
这还是头回,她隐隐有些后悔逼着裴褚崖变出尾巴了。
“是,是迟师兄的药,就快起效了。”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许多,“没瞧见我只穿了上袍?别擦了,滚下去!”
这一声“滚”中气十足,乌鹤视线一滑,落在那条金灿灿的尾巴上。
片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穿了上袍是什么意思。
他倏然擡起腰,直往后飘去好一阵。
“你、你不早说,我怎知道这些。”他却没急着走,而是盯向裴褚崖,眼神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厌恶。
而裴褚崖也怔了瞬,才不急不缓地收回狐尾。
“其他衣物在——”他尚未坐直身,话也仅说了半截,桌面上的蜡烛就发出“噗嗤”的爆燃声。
他斜睨过去,下一瞬,那飘起的白烟逐渐凝形成一只小白狗的模样。
它这回没背包袱,而是驮了个小箱子,头上顶了只木雕的小鸟。
一现身,它便神情严肃地说:“小楚大人,楚大人托我——我我我,啊?托,啊?托我,我我啊——?!!”
猝不及防地看见两人眼下的情形,它倏地转过身去,低垂下高翘的狗尾巴。
它看见什么了?
为何那狐妖也会在这儿,等等,这里好像不是小楚大人的房间。
那,那——
现下怎么办,它是不是出现得有些太过突然,还有,这也要向楚大人汇报吗?
楚念声根本没将它的不自在放在心上,恼声问:“你又来做什么!”
烛妖脑袋发晕,磕磕绊绊地开口:“哦,哦,小的,小的是来……”
它是来干什么的?
想了好半天,它才终于清醒:“小的奉楚大人之令,来为小楚大人送镇痛的药。楚大人说,那药吃着会疼,所以再吃些镇痛的药为好。他还让我告诉您,您留下的衣物他会清洗干净,再送回去。也请小楚大人别担心,楚大人说不会用净尘诀敷衍了事。”
头发底下还压了条蛇,楚念声这会儿也不敢直接起来,只仰起一点脑袋,问:“那边检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检查的弟子已经走了,说是找到了那魔蛇的踪迹,已经有长老带着弟子前去查看情况。”
楚念声:“那你——”
话至一半,她忽然感觉到蛇尾袭上一阵钝痛。
是药起效了!
她擡手便打了下裴褚崖,催促道:“去把镇痛药拿过来,再出去,等我喊你再进来。”
他听出她话中别意,起身朝那烛妖伸出手,温声说:“将药给我吧,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烛妖恨不得立即消失,飞快抖出镇痛药,可有楚霁云的嘱托,又不敢立马离开。
亲眼看见楚念声服下药了,它才晃了两下尾巴,化作白烟消失不见。
待四周景象变成楚霁云的书房,它才勉强松了口气。
吓死它了。
它舒展开四只爪子,往桌子上一趴,瘫成软乎乎的一团,仅剩尾巴扫来扫去。
看来下回传令时,必须得先观察好情况,再出声。
“送去了?”一声冷淡问询陡然响在背后。
烛妖倏地起身,转过去,迎上楚霁云的眼神。
他坐在桌前,手旁还放着一堆叠放整齐的衣物。
想起方才看见的场景,烛妖猛地低下脑袋,飞快点了两下头:“送到了小楚大人的手里,也亲眼看见她吃了。”
楚霁云沉默片刻,却问:“可曾说过什么?”
“那倒没说什么。”烛妖干巴巴挤出几个字。
“信烛。”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何故畏畏缩缩,回避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