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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还“债”(2 / 2)

谢清鹤不动声色接过沈鸢手上的螺子黛:“不是还没还清债,总不能丢下债主不管。”

沈鸢讪讪别过视线。

过去三四日,她听见谢清鹤提起“还债”两字,仍是觉得心口发怵。

眼见螺子黛落在谢清鹤手中,沈鸢忽的生出一计,她扬起双眼,趾高气扬吩咐谢清鹤做事。

“那你过来给我画眉。”

她记得谢清鹤擅长丹青,想来画眉也不在话下。

谢清鹤哑然失笑。

他俯身垂首,松檀香从天而降,细细笼罩在沈鸢身边。

谢清鹤一手握住沈鸢的下颌,稍稍往上擡起,他嗓子稍哑:“别动。”

沈鸢屏气凝神,周身僵硬不动,胸腔的心跳声如擂鼓,铿锵有力。

她看着谢清鹤一步步靠近,那双深黑眼眸如古井深不见底。

握着自己下颌的指腹灼热,那一点温热好似顺着沈鸢的下颌蔓延至脖颈、双颊。

谢清鹤眼中渐渐染上笑意:“脸怎么这么红?”

他笑了两声,好整以暇道,“我拿的是螺子黛,不是胭脂。”

沈鸢一双眼睛圆溜溜,恼怒盯着谢清鹤。

“谁让你对债主点头论足的?”

谢清鹤挑眉:“我错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下,沈鸢脸上再次浮起红晕,她转首侧目,支吾着开口。

“知道错就好,下不……下不为例。”

谢清鹤对沈鸢的装模作样视而不见,他笑笑,细细为沈鸢描上月牙眉。

弯弯双眉如弯月,细细长长的一道。

须臾。

谢清鹤眉心紧皱。

沈鸢心口大惊,下意识想要转身去取案上的靶镜。

“是不是没画好。坏了,我本来和人约好了……”

握着沈鸢下颌的手指始终不曾松开,谢清鹤声音如旧。

“要去哪?”

沈鸢脱口而出:“醉仙阁。”

谢清鹤眸色渐沉,捏着沈鸢的手指逐渐加重力道,沈鸢浑然未觉,继续道。

“先前你的药是从醉仙阁的……”

话犹未了,谢清鹤忽然低下头,堵住了沈鸢接下去所有的言语。

窗外雨声淅沥,雨打芭蕉。

门前青苔浓淡,草色郁郁葱葱。

沈鸢双手撑在妆台上,双颊如敷上一层浅浅的胭脂。

唇上的口脂少了一半,深浅不一。

沈鸢愤愤不平瞪了谢清鹤两眼,气息不稳:“你怎么突然就……”

谢清鹤面不改色:“你不是想去醉仙阁吗?”

沈鸢恍惚一瞬:“……你以为我去醉仙阁是去找乐子?”

她坐在妆台上,忽的擡脚踢了谢清鹤一下。

“谢清鹤,你怎么这么龌蹉。”

先前的药膏多亏胭脂铺子的掌柜从中斡旋,醉仙阁的老嬷嬷才肯将药膏卖给沈鸢。

沈鸢此次过去,也是想在醉仙阁摆席,宴请那位掌柜。

谢清鹤面色一凛:“金陵不止一家酒楼。”

沈鸢抿唇:“掌柜点名想吃醉仙阁的醉蟹,我总不好……”

一语未落,沈鸢忽然回神,再次在谢清鹤脚上重重踩了一脚。

“你一个欠债的,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沈鸢絮絮叨叨,“再说,她的药膏确实有效,前日我见你……”

沈鸢忽然收住声,忙忙推开谢清鹤往地上跳:“我我我……我不和你说了,马车还在外面等着。”

谢清鹤轻而易举托着沈鸢,重新坐回妆台上。

很奇怪,明明坐在妆台上的沈鸢和谢清鹤是平视的,可谢清鹤给人的压迫依旧。

沈鸢本能朝后挪了又挪。

冰凉的铜镜贴在沈鸢,案上的簪花棒也散落在她手边。

雨声绵绵,谢清鹤一双黑眸落在昏暗阴影中:“你看见了,什么时候?”

沈鸢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动,面色赧然:“没、没有,我猜的。”

她磕磕绊绊,“他们都说那药极好,自然就是好的。”

谢清鹤脸色淡淡:“没有。”

沈鸢错愕:“什么?”

谢清鹤淡声:“那药没什么用,想来是他们骗你的。”

沈鸢骇然:“怎么可能?我前日明明都看见了,你后背的伤口……”

谢清鹤似笑非笑望着沈鸢。

沈鸢恍然回神:“你诈我。”

谢清鹤不依不挠:“不是你先偷看我的吗?”

谢清鹤从来不在沈鸢面前袒露过伤口,若不是沈鸢主动提起,他也甚少提。

沈鸢如今得知的一切都是从红玉那听来的,她只知道谢清鹤伤得很重,却不知究竟是如何。

直至前日无意闯入谢清鹤的院子。

那会谢清鹤正在更衣,透过半掩的窗子,隐约可见谢清鹤肩上狰狞的一道疤痕。

或是蛊虫留下的,或是那回山崩留下的。

沈鸢只看了一眼,不敢再多看。

后背尚且如此,更别提心口的伤。沈鸢听说,谢清鹤受伤那会陆陆续续取过三回心头血。

若不是为了谢时渺,他也不会在病重时还强行取心头血。

沈鸢眼睛红了半周:“渺渺这些年身子好多了。”

她那时只以为是虞老太医的功劳,根本没想到是谢清鹤送去的心头血起了作用。

沈鸢讷讷:“其实戚大人先前说过,我的心头血也可以救渺渺……”

“沈鸢。”

谢清鹤沉下脸,面无表情,“不会有这种事。”

他不喜欢沈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谢清鹤面容严肃,沈鸢一时无言:“可、可是……”

谢清鹤缓缓呼出一口气:“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沈鸢垂首敛眸,倏尔瞥见妆台上的荷包,她冷哼一声。

“可你如今连银子都没有了,你还能做什么。”

谢清鹤眉眼缓和:“不是已经在还债了?”

他低声凑到沈鸢耳边,薄唇落在沈鸢耳边上的坠子。

“听说沈姑娘在醉仙阁一掷千金,今日打算给多少?”

沈鸢强撑着道:“你这样的姿色,最多十两。”

窗外雨声渐大,隐约可听见屋内传来的啜泣声,还有低低的骂声。

连着两日,谢清鹤都宿在沈鸢暖阁,美名其曰是在还债。

月色朦胧,谢清鹤握着沈鸢脚踝,又一次将人拖回榻上。

谢清鹤好心道。

“还欠三百两银子。”

“沈鸢,我总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