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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阴阳相隔(1 / 2)

第46章第四十六章阴阳相隔

第四十六章

朔风凛凛,春梅绽雪。

御书房烛光照明,鼎焚松檀之香,瓶设红梅之蕊。

金漆点翠玻璃屏风后,谢清鹤端坐在龙椅上,指骨半曲,敲着龙椅上嵌着的龙首。

龙首衔着璎珞绦结,烛光落在璎珞绦结上,泛着昏黄的光晕。

宫人捧着金镂空葵瓣龙纹盒,战战兢兢侍立在下首。

盒中是棠梨宫送来的汤圆,个个圆润饱满,汤圆上还洒着点点金黄桂花香蕊。

谢清鹤眉角轻擡:“棠梨宫送来的?”

宫人小心翼翼,满脸堆笑:“是,沈贵人听说明儿是冬至,特意让奴婢送汤圆来的。”

汤圆还冒着热气,软糯香甜。

谢清鹤眸色一顿,忽的想起当初在乡下,沈鸢给自己做的那一碗元宝汤圆。

沈鸢手艺不精,做出来的汤圆自然比不得御膳房。

谢清鹤盯着那碗汤圆看了许久:“她怎么忽然想起冬至了?”

宫人摇头,诚实道:“奴婢也不知。”

她细细思忖,“沈贵人还问起宫里近来的新鲜事,想是虞老太医的药起了效,也未可知。”

谢清鹤沉吟片刻:“她如今在哪?”

……

簌簌雪珠子如搓棉扯絮,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淋了满地的台阶。

宫人齐齐跪了满地,谢清鹤擡脚从廊庑穿过。

槅扇木门推开,殿中半点声音也无。

谢清鹤眉心皱起,身影转过缂丝屏风,倏尔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水声,似是有人惊慌失措从水中站起。

莹白缕金团花纹中衣轻薄,松松垮垮套在沈鸢身上,石榴红宫绦还缠在她指尖,她脸上惶恐不安。

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沈鸢赤足踩在狼皮褥子上,水珠顺着脚腕往下滑落,凝成一滩水迹。

唇绽樱颗,齿留余香。

一双浅色眼眸氤氲着飘渺水雾,含羞带怯,宛若出水芙蓉,皓齿星眸,顾盼生辉。

“陛、陛下……”

宫绦握在手中,沈鸢怯怯朝后退开半步,心乱如麻。

她不知谢清鹤怎会这会子过来,听见宫人的通传声,才匆忙钻出水底。

身上还没来得及擦干,中衣往下滴着水,湿漉漉沾在沈鸢身上。

料子轻薄,透着纤纤素腰。

光影照在沈鸢身上,勾勒出窈窕身姿。

沈鸢一颗心惴惴不安,她刚刚起身得急促,也不知道谢清鹤看到了多少。

若是知道自己一直闷在水底……

沈鸢不由自住打了个寒颤,害怕谢清鹤又拿苏亦瑾威胁自己。

谢清鹤挑眉:“……冷?”

“没、没有。”

手肘忽然被人拽住,沈鸢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溢出口,整个人忽的跌落在谢清鹤怀里。

身上的水珠几乎泅湿谢清鹤的长袍,无意对上谢清鹤冷漠深沉的一双眼眸,沈鸢没来由一阵后怕。

她下意识想要钻入水底,想要逃离这宫里所有的视线。

可谢清鹤还在。

握着自己双臂的手指骨节分明,遒劲有力。

谢清鹤似是想将沈鸢牢牢禁锢在怀中,黑眸一寸寸在沈鸢脸上掠过。

先是眼睛,而后是红唇,再往下,是那抹白净细腻的脖颈。

谢清鹤喉结滚了一滚。

沈鸢莫名想起半月前的那一夜,一张脸吓得没了血色。

“我、我不可以……”

将养了半月有余,沈鸢身上的红痕好容易消散七七八八,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心有余悸。

沈鸢想躲,想藏起来。

可落在身上的桎梏还在。

耳边落下谢清鹤喑哑的一声笑:“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谢清鹤俯身,温热气息如火烧,洒落在沈鸢颈边。

那一处霎时如星火燎原,通红一片。

沈鸢双足无力,差点跌落在身后的浴桶中。

身前那抹明黄衣角无时不刻在提醒着自己,谢清鹤是一国之君,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在谢清鹤面前,除了臣服,别无他法。

沈鸢眼角缀上细碎泪珠,语无伦次:“我、我……”

谢清鹤轻哂,忽的松开沈鸢。

沈鸢脸上一喜,以为逃过一劫。

谢清鹤擡手捏住她的下颌:“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朕伺候你?”

沈鸢眼眸僵滞。

长条案上供着银火壶,炭火明亮。

沈鸢颤巍巍解开谢清鹤腰间系着的银镀金镶碧玺带扣,粉色碧玺落在沈鸢指尖,越发衬得那双素手白净莹润。

她半伏在谢清鹤脚边,垂首低眉,露出的一抹脖颈白得发光。

谢清鹤视线似有若无在沈鸢纤细的脖颈上掠过,眸色沉了一瞬。

龙袍未褪,沈鸢倏然朝后趔趄半步,跌坐在身后的春凳旁。

那本是她拿来放衣物的。

“陛下,我……”

银镀金镶碧玺带扣还握在沈鸢手上,一语未落,谢清鹤沉沉声音在头顶落下。

“跪上去。”

沈鸢瞳孔骤紧。

谢清鹤面色如常。

春凳不过半尺宽,即便沈鸢身影纤瘦,可跪在凳子上足足两个多时辰,也难免耗尽精力。

被谢清鹤从凳子上抱下,沈鸢手麻脚也麻。

双膝跪得红肿,几乎没了知觉。

浴桶中的水早有添了新的,沈鸢迷迷糊糊,不知宫人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走的。

热水漫上肩颈的那一瞬,沈鸢本能倚着桶壁往下滑落。

一只手从身后出现,牢牢抱住沈鸢往下跌落的身子。

“……站不稳?”

熟悉喑哑的声音落在沈鸢耳旁,她为之一惊,困意烟消云散。

睁大的眼眸中溢满错愕震惊,回首,不偏不倚撞入谢清鹤一双漆黑瞳仁。

她自然不敢向谢清鹤吐露真相,沈鸢磕磕绊绊:“我、我脚酸了。”

这话倒不是谎话,她跪了两个多时辰,双足早就无力。

粉腮红晕,沈鸢连耳尖都透着绯红。

她身上不着半缕,脖颈下那点雪白还有深深的一道红印子,是刚刚在春凳上伏久留下的。

谢清鹤指腹顺着那道红痕往下,一点点掠过从那抹雪白掠过。

沈鸢脸红耳赤,羞赧抿紧双唇。

谢清鹤似乎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他动作很轻很轻,如鸿毛掠湖。

一声细细柔柔的声音从沈鸢喉咙溢出。

那声音娇柔如秋水,沈鸢双颊泛红,不敢置信自己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谢清鹤讥笑一声,俯身再次将沈鸢拽入怀里。

将至三更天,宫人又一次往殿中送水。

沈鸢连眼皮也睁不开,由着谢清鹤将自己抱回榻上。

锦衾烘得暖热,榻前供着一方熏笼。

“今日是冬至。”

半梦半醒间,沈鸢恍惚听见谢清鹤沉声道了一句。

他撚着沈鸢落在颈上的一缕青丝,“没什么想要同朕说吗?”

沈鸢嘟哝了一句“没有”,沉沉陷入梦中。

谢清鹤轻飘飘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

腊尽春归,湖上的冰水还未消融,大片大片的冰块漂浮在湖面上。

沈鸢拥着水粉绣雀登枝羽缎斗篷,手中抱着暖手炉,水榭四面垂着金丝藤红竹帘,又有屏风挡着,一点风也透不进来。

宫人垂手侍立在一旁,手中端着明前龙井,满脸堆着笑。

“主子怎么坐在这风口,仔细染上风寒。”

她笑着往香炉中添了两块香饼,怂恿沈鸢出去走走。

沈鸢倚在青缎迎枕上,由着宫人搀扶着自己往外走,她一手拢紧自己的斗篷,柳眉轻蹙。

步出水榭,迎面是数株含苞待放的桃花。

沈鸢半眯着眼睛往外瞧,倏尔耳边落下一记鸟鸣。一只浑身雪白的山雀立在枝桠上,蹦跶着在桃枝间跳跃。

山雀尾羽极长,周身白得耀眼。

遥遥瞧见沈鸢的影子,山雀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朝沈鸢歪了歪脑袋。

又一记鸟啼响起。

山雀扑簌着双翅,凌空而起,直直朝沈鸢飞了过来。

沈鸢眼中晃过一道圆乎乎的白色影子,山雀立在沈鸢肩上:“啾啾啾——”

嗓音洪亮。

宫人惊讶不已,也想着上前逗弄山雀。

山雀偏过脸,只拿尾羽对着宫人,爱答不理。

宫人喜笑颜开,从攒盒中挑了糕点,捏碎握在掌心:“过来,这儿有吃的。”

一只手几乎捧到山雀眼前,山雀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宫人心中狐疑:“总不会是不爱吃枣酥罢?”

“你给我试试。”

枣酥落在沈鸢手中的那一瞬,山雀啾一声,昂首挺胸,立刻蹦到沈鸢手上,埋头大吃。

宫人脸上的困惑更甚,又惊又笑:“主子真是神了,这怎么猜出来的?难不成是主子手中有蜜不成?”

沈鸢望着掌中失而复得的吉祥鸟,眉眼弯弯:“我以前……养过它一阵子。”

她轻轻拂过吉祥鸟的尾羽,动作极轻,吉祥鸟埋头苦吃,连头也不擡。

宫人笑道:“主子竟然还认得出来。”

“自然是认得的,我同它朝夕相处那么久,总不会一点也不记得。”

一语落下,背后忽然传来一记笑声。

“那姑娘可还记得我?”

满宫上下,人人都称沈鸢为“主子”“贵人”。如今还称她姑娘的,也就只剩下——

沈鸢转首侧目,衣裙翩跹,还未见到人,沈鸢眼周先红了。

“……松苓?”

松苓笑着迎上前,余光瞥见沈鸢身后侍立的宫人,到嘴的“姑娘”立刻改成“主子”。

她福身,虚虚朝沈鸢行了一礼:“见过沈贵人。”

沈鸢携着她的手上前:“你今日怎么入宫了?”

她往松苓身后张望,“你既入宫了,那姐姐……姐姐是不是也来了?”

去岁谢清鹤本想让松苓入宫服侍沈鸢,沈鸢没应,又让松苓回到沈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