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四更）男人尊严
“依热恩,”纽赫从善如流，唤她北国姓名，“来我身边。”
十七娘听从,待行至他身前，他起身，擒住她一只手,放在他腹部,“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吗？”
她擡眸，直视那双暗蓝的眼睛，“是我给殿下留下的一丝印迹。”
纽赫哼了一声,“一丝印迹？你那柄剑从这里穿过我的躯体，险些让我死在沙场上,再看不到故乡的月亮。”
十七娘心中腹诽，这辈子你只是险些死，但上一世我手中的剑可是把你的头割了下来,说起来我还算救了你一命,应当心存感激才是。
当然，实际上她只敛眸道：“殿下有天神保佑。”
纽赫看她面容平静乖顺,没有放开她的手，哼笑一声,“你好奇么,关于为什么我要你来北国？”
十七娘只是垂眸轻笑道：“我当然好奇，虽然不知道殿下要我来是为什么，但我知道殿下不是为什么,我有许多猜测,殿下肯听么？”
“说。”他挑眉，眼中泛出兴味。
“我猜,殿下想要的不是一个温顺的俯首帖耳的妻子，因为凭借您北国王子的身份，在北国会有许多人愿意为您屈膝，何须要周国一个平平无奇的我？
我又猜，您应当也不会因当时战场上我抵抗了您的攻击，就记恨上我，想报复泄愤。因为王妃的名义，实在太贵重，不值得。
何况像殿下这样真正的北国勇士，只会对同类惺惺相惜，并不会记恨、更不会折磨。大漠养育出来的战士，心胸一向如大漠开阔。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殿下深谋远虑，我其实也不知究竟自己哪点得您器重，或许是还算美丽的外表、或许是杀敌时的勇猛、或许是殿下觉得我有趣……
但无论哪一点，它都指引我来到您的面前，我都感谢它。说明我对殿下是有用的人。”
十七娘言辞缓缓，眸光含笑，说至最后一段，便也单腿屈膝于他的座椅身前，端的一副仰望姿态。
纽赫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笑罢，玩味道：“好，有气魄！难道周国人都这样能言善辩？怪不得周国文人总嫌我北国粗野无诗，只因北国人没你们这样的花花肠肚！
你猜得好，可兴许…我就是只想要个柔顺的妻子呢？我在北国王宫并不很受宠，女孩们更爱慕父亲中意的继承人——大王子。
我常听说周国的女人娇小可爱，柔顺美丽，有北国女人没有的情致。我很期待，你的长相是典型的周国女人，但你的骨子里却似乎很像我们北国人，我想，这样的女人床笫间应该能十分得趣。”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无理，一半是因北国人性格如此，一半也是故意如此。
十七娘并不生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殿下说的是，但我认为，所谓床笫之欢，又有何难？不过是两腿一开，进入身体罢了。殿下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拿去，我可以为殿下扮演一个温柔的妻子。”
纽赫自然被她这份坦然震了片刻，而后揪住她的用词，问：“扮演？”
她道：“是啊，殿下想入心，想彻底拥有我，让我服气，不是用殿下的身体来征服，而是要用殿下的智慧与勇猛、用殿下您的人您的心，来征服我这个人我这颗心。”
“依热恩，你很自负，而我，也没你想得那么高，我也不过是贪口腹之欲、男女之欲的普通人而已，不必用话激我。”
“殿下说自己不受宠，却能让北王提议和条件，只说明两个可能：要么，殿下其实很受宠，说无宠是骗我的；要么，殿下为得到我，运作许多，最终得偿所愿。从哪个方面看，殿下都绝不是自己口中说的普通……”
话音未落，她便被纽赫拉进怀里，横抱起来走向内室。
十七娘便不再作声。
他把她扔在床榻之间，她几乎已经闭上眼睛，长睫难抑得颤了颤，但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站在床边说道：“好了，依热恩，不要害怕。如你所言，能否进入你的心，我会用时间来尝试。歇息罢，明日宫宴，与我同去。”
待他离去，十七娘才慢慢拭去额上渐渐透出的冷汗。
翌日，是北国之主雄库鲁的寿宴。
宫宴上，诸人皆正襟危坐，唯这纽赫懒散倚在十七娘腿上，俨然一副醉醺醺模样，待雄库鲁入宴，才赶忙整理衣襟坐起，仍是两腮酡红，惹得周围一声嗤笑。
宴会过半，十七娘只应付地给他添酒，偶尔回应他炽热亲昵的目光和举动，忽从殿上传来沉而响的男声，这声音似上一世的剑劈在她脑海里，震开回响。
“纽赫这不成器的小子，平生爱酒爱马，从没见过他痴迷女人，这次打完仗什么都不要，非要把这个周国人搞过来。真让为父好奇，一个周国人，如何让你失了魂？”
纽赫大咧咧笑了几声，“父王，用周国的话说，我对这女子是一见钟情，多谢父王天恩，将她赐来儿的身边。”
雄库鲁父子说话，倒都一派直率。
雄库鲁道：“听人说，这女人原是周国士兵，在青州湖还差点把你杀了，把这样的人放身边，不害怕睡觉后，人家给你一刀捅了吗？”
纽赫举杯笑道：“父亲，您从前不常教儿子们，驯马就要驯最烈的马，温顺最是无趣，人也一样。”
宫宴上诸人笑得更加火热，无数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雄库鲁亦举杯说：“好吧，让你收服的这女人擡头给大家看看，让我们北国子民看看这么烈的周国女人长什么模样，才能把你的心这样牢牢俘获。”
十七娘并不害羞或害怕这样露脸，或者说她并不会觉得这样如何耻辱，人长一张脸有什么好羞于给人看的，管他什么动机，他们想看，给他们看看老娘是谁便是。
但为配合纽赫的表演，还是要佯装抗拒，再被他强行擡脸，毕竟这样符合一个被强取豪夺来的人物形象。
有人说：“似乎的确算周国的美女，不过也就那样吧，疤痕太深，不够好看。”
有人说：“皮肤确实比我们北国女人好。”
有人说：“你们不懂，周国女人的妙处不在脸上，这好处得在床上呢！”
周围又传出狎昵的笑声，北国人不讲究她早就知道，听到也只是当有人当众放屁。
片刻，雄库鲁又开口，“纽赫，这毕竟不仅是周国的女人，还是周国的兵，烈马不得不防。只有保证她的忠诚，我才敢让她留在你的身边。”
纽赫问：“父亲的意思是？”
雄库鲁没有回他，与周围人耳语，又扬扬手，众人欢饮片刻，宴会上忽然被一阵嘈杂打断，原是北国士兵忽然带来一大批人。十七娘定睛一看，竟都是周国安排过来跟着她的侍女侍人。
那其中，赫然还有一个她自己要来的人在列——蒋家和。
他们原本都安置在纽赫府院中，竟这么快，就被带到宴会，还都被绳索束缚、押至当场。
十七娘感受到蒋家和炽热不忿的目光，她默然垂眸。
纽赫问：“父亲，这……都是王妃带来的周国侍者，怎么把他们带到这里了？”
雄库鲁道：“我们北国王庭不像周国那般奢靡，周国送个王妃，还陪同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必，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混进什么探子、奸细。这些人，王妃都自己处置了吧，也恰好向纽赫、向我、向北国展示展示你的忠诚，否则你待在纽赫身边，令我不安。”
十七娘凝了眸。
纽赫问：“处置？”
雄库鲁笑道：“纽赫，解下你的佩刀，给她。我相信，她明白该怎么做。”
被周国安排陪同过来的侍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迫离家来到荒蛮北国本就忐忑，如今见晚宴情形分别是要让自己去死，更是乌泱泱一片开始发抖落泪求饶，一时间欢宴变丧宴，只有周围的北国人笑得更开怀。
多难得一见的好节目。
纽赫听从父命，解下腰间的佩刀，递给十七娘，他也想看看这位王妃会如何抉择。父亲都下令，这北国还没什么人敢违抗雄库鲁的命令，除非不怕死、也不怕家人死。
十七娘垂眸接过纽赫的刀，那是一把北国特制的弯刀。在实战中，她见过这类弯刀能轻松的帮骑兵割下敌人的头颅，这样的弯刀沾过很多同袍的血。
纽赫这把弯刀镶嵌着很多宝石，在宫殿灯光里闪耀着绚烂的光芒，很漂亮。
弯刀如月，杀伐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