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二更)妖孽
回到地宫宴厅中,见一个在打坐,一个在闭目养神,安静非常。
“我走的时候,两位也不叙叙旧?”
轻渺的女声随着一道脚步声,像一道雾散进来。
遇春生睁眼,恰好对上阮含星瞥来的一眼,她见她脸色泛红、隐隐透着娇艳,那股暖香已淡,不由脸色一黑,嗤了一声,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阮含星没理会她,走到朝珩面前,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把箫,伸进那金色法阵结成的囚笼,抵到正盘坐打坐的朝珩手中。
“师尊,给我吹一曲吧。”
她知道这样说朝珩也许不会理她,便在后面又加一句,“吹一曲,换遇春生她儿子一条命也值得的。”
遇春生气得不轻,“不是,阮含星你有病吧?”
话音还没落,咽喉就被掐上,阮含星笑眯眯道:“好姐姐,给我跳舞吧,我知道,你跳舞可美啦。”
她在长思洞过去镜中看过的,他们真得什么都做得极好,笛箫、歌舞、诗词,怎么不令人艳羡。
她只想亲眼看看,有什么错?
朝珩睁开眼,面上已不像之前显露那么多情绪,似已经习惯她现在的种种离谱行为。
“有什么意义?”他问。
她看着那双琥珀眸,眉眼更弯,“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可我就是想看,满足满足我,再疼一疼我,师尊。”
遇春生身上笼着的紫息蓦地收紧,勒疼她原就受伤的地方,不由痛吟出声。
阮含星依旧笑着。
朝珩望着她的眼睛。
遇春生疼得脸色又煞白,边喘边骂道:“我为你舞,你别搞我了!你个没情没意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朝珩妥协,“……好。”
遇春生身上的紫气瞬间消散,她停止叫喊,额上又是一片冷汗,流下来,滑过开始溃烂的肌肤。
阮含星满意道:“好。”
她这才离开此处,慢慢走到王座之上。
曾经,这是陵江王的位置,
而当她坐上那高台王座时,才发现上面铺着的锦皮软毛是这么舒服,从这往下看去,视角是如此广阔,宛如能掌控万物,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
箫声渐渐响起。
遇春生忍着脚上的痛,站了起来。
阮含星倚在王座上,挑眉对她道:“跳啊,就像你从前那样。”
遇春生问:“难道你还在记恨从前?那我告诉你,我和朝珩之间没有半分你想象的男女之情,非要说男女情爱,我们只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喜欢你,都只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怨我那样说你,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又何必让我和他扮演当年?除了让自己看的一肚子火,再朝我撒气,又有什么用?”
箫声一滞。
阮含星置若罔闻,神色没什么变化,只道:“好姐姐,我只是想亲眼看看罢了,你如今也不疼我了?”
“好。”遇春生点头,“是你自己要的。”她道。
她闭眸,只静听了一段箫声,便了然起势,翩然展袖,随曲而舞。
那染血的白袍也似雪地里的梅花,痛和美一并入画。
幽幽箫声,悠悠独舞,轻重缓急,雅致非常。
阮含星望着遇春生起舞时皎白修长的脖颈和手腕,纵然沾满血也依旧优美,她忽然想起一种自己在画里看到过的灵兽白鹤,也是这样优雅、高傲,在空旷的山野或飘渺的河畔昂首独行,或是在无垠苍穹展翅飞去,飞到白云间。
白鹤踏着清风淡云一般的箫声,在朦胧的雾气间行走。
她跳得的确很好,阮含星想,就算遇春生不以文名和百晓之名享誉天下,哪怕真的只是做一个遇家小姐,也会是拔尖的。
朝珩只是闭目吹奏,像在地宫里,和她在一起时一般。
“我在长思洞里听过这首曲子,那时你们都还小吧?看着样子就和我现在差不多。”阮含星忽然站起来,又从高台慢慢走下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见遇春生舞步停滞,她又道:“别停嘛,你们继续,我只是说说话给自己听。”
阮含星没有喝酒,言谈间却有些醉意,她学着遇春生甩了甩袖子,却发觉自己似乎甩得很滑稽,便索然无味收回。她一个拿剑的人,实在跳不出好看的舞来。
叹了一声,“青春年少,真好呀,真让人羡慕。”
只是……羡慕什么呢?
难道看见长思洞中情景,她只是羡慕他们那段曾经共处的时光?只是吃醋么?其实那段时间也没有很长,那时候朝珩也还很小,她究竟……还因为什么难受?
后来她想明白了。
不止,不止是羡慕她们的共处。
遇春生十八岁,朝珩十四岁时,她六岁。
同样的那一年,她记得太清楚了,遇春生在荒林跳舞,就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也跳得美极了跳得让她移不开眼;而朝珩,在树下吹箫,那韵律很好听,翻飞的指尖多么充满生机和美好的韵律。
而同样的那一年,她,阮含星的六岁,分化失败,失去了女王最后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