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星今日不适,方从沉兰峰回来,请回吧。”
王筠之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僵持的味道。
阮含星心中烦躁,王筠之向来小心,怎么今日却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实在反常,她害怕他在朝珩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惹他不开心,于是只好侧身面向朝珩道:“师尊,可能……师兄确实有些急事,我和他说会话,然后就回去好好休息,师尊别为我担心。”
又凝滞片刻,她感到朝珩的手从她的手中脱开。
朝珩没什么情绪说了句“知道了”。
而后便是离去的脚步声。
确认朝珩已经彻底离开后,阮含星才露出怒容,朝王筠之走去,一言不发便揪住他的衣襟,狠狠甩过去一巴掌。
唇畔立刻渗出血来。
王筠之想,自己大概是病了。
此时此刻,面上火辣地疼,他竟然笑了出声。
让他魂牵梦绕的妖孽,为了打他,气冲冲地走过来,还需踮起脚来才够得着他的脸。
而这样打他的时候,她生气的表情竟然还这么漂亮。
真想画下来。
他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阮含星听见他的笑声,也许是听闻出其中意味,她没放开他的衣襟,冷笑道:“你找死。”
随手一甩,他便从这棵树,被灵气冲击到十米外的另一棵竹上,震得落叶纷纷。
王筠之跌落着靠在竹上,发髻散乱,耳中嗡鸣,眼冒金星,呕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襟。
阮含星上前,居高临下站到他面前,绣花鞋踩上他的腿,微微用力,便听他吃痛一喊,她道:“师兄,就算上天不让我杀你,但折磨你的方法有千万种,别挑衅我。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王筠之猛地咳嗽了几声,额上似乎有血慢慢落下,落到眼睛里,染得前方一片猩红,他哑着嗓子道:“你很怕他知道我们的事?”
阮含星脚下愈发用力,“我们能有什么事?”
王筠之额上青筋突突的跳,血和汗一起混合落下,剧烈的疼痛让人唇畔发颤,说不出话。
她看不见,更不会怜惜,只是又换了温柔的轻笑,“筠之,你受不了这个,就别做蠢事,好么?”
王筠之胸口起伏,终是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我们九个月没见了,而你有一年七个月没去过不秋峰。”
阮含星这才收回脚上的力气,跪坐了下来,指尖抚上他的脸,因碰到那掌掴后的伤,引得他又是一阵浑身发寒,她戏谑道:“哦……原来师兄是发情了。”
闻言,王筠之面色愈发苍白,“不是。”
怎么可能只是浅薄的情与欲。
阮含星哈了一声,颇有兴致道:“不是?那是什么?”
思念令人发狂,爱欲令人面目全非,他不害怕直接说出来,便道:“因为我想你,我爱你。”
“你想我?你爱我?”阮含星把自己都说笑了,“你想我什么,爱我什么呢?你莫名其妙地给我送画告白,怕也不过喜欢我这张脸,后来,你义正辞严地要为你师妹报仇,不过只和我春风一夜,就上了瘾似的,这不就是贪图鱼水之欢么?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不发情的话,还会想我什么爱我什么?”
“……你根本就不会明白。”
也没人会明白,在他无法说出来的世界里,他究竟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是你不明白,人都是这样罢了,你的身体比你的嘴更坦诚。”她抚上它,坐上去,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颊,“你看,这身后的竹子真是神奇,都快被我的灵力冲折了,剩下的却还那么坚硬。”
王筠之斜靠在竹上,鬓发蓬乱,额上面上身上皆是伤痕,衣襟染血,被她搅弄地也皆散乱不堪,就如被拧皱的落魄不堪的心。
而他沾着血的眼睛,所见的眼前人,纵然做着狎昵的事,却仍衣簪飘逸,姿态优美,神情自若,气韵华贵,宛如仙宫美人,不忍亵渎。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却被她扣住,又被甩下一个巴掌,“以后自觉点,离我师尊远些。”
这掌并不用力,甚至有些调笑的意味,轻轻柔柔的,却打进他心里。
眼中酸涩,似有什么一滴一滴落出眼眶,反倒洗清了下眼睫的血渍。
他问:“那裴思星呢?”
阮含星不耐,“又关他何事?”
他抑着鼻音,沉声道:“我闻到了,他的衣衫上又沾了你的香味,为什么?你们不是已经不往来了么?”
原是知道这个,阮含星坦率道:“马上青雀法会,他灵力高,和他双.修,助我修炼。这次,我定要夺魁。”
是啊,裴思星修为比他高出许多。
王筠之眼神一黯,手从她的控制下挣脱出来,揽着她的背,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仿佛只有这样紧紧贴着彼此,感到她胸腔中也有强烈的心脏跳动,才稍微安心一些。
只有这样的时刻,他们的距离很近,仿佛心也会离得近。
他埋头在她的肩膀上,近乎贪婪地嗅着她发间衣上的香气,道:“剑圣灵力也高,你为什么不找剑圣?”
阮含星冷下声音,“你是不是又找死?”
话音方落,她感到肩头渐渐变得温热濡湿。
他在沉默着流泪。
他忍不住道:“朝珩是你不舍得碰的白月光,裴思星是能帮你进益的好搭档,那我是什么?我又算什么?是你无趣时的发泄工具?”
阮含星忍不住轻笑,“你既然知道,还委屈什么?”
她以为王筠之会生气,或是沉默,可她却听见他说:“……那你能不能别总忘了这个工具?能不能可怜可怜这个工具?但不要一有他们,就把它放在那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