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星不想坐以待毙,她立马从洞房又折回前厅的外面,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透过窗向宴会厅里观望。
一切都很正常,丝竹管弦之声愉悦悠扬,酒香四溢,欢声笑语。
可阮含星却感到体内那燥意愈发加重,经脉中的灵气和血气开始翻涌,比方才更甚,全身陡然生出了战意。不光如此,各类各样的欲都开始想要挣脱理智的丝线,寻一空隙,破开挣扎出来。
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不由抓住窗沿,额上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水。
越来越热,头脑逐渐昏沉。
“含星,房中可有线索?”偏偏此刻,一道清冽男声在身后响起。
她心头一震,却赶忙把慌乱藏好,回身仰头,仍是露出一副乖巧面容,唤道:“师尊。”
然而对面之人落入她眼眸中,却难免惹得片刻失神。
今日她在外面虽跟着他进到堂内,但遮着盖头,看不清面容,如今,两眼无碍,看的清晰。
夜风拂墨发,酒香染红衣。
潇潇美郎君,其仪秀如春柏,其姿皎若朗月。
那风偏将他微卷的发梢拂她面上,微痒。
郎君眸光如星子,天公亦不能夺其璨,琥珀般浅褐的瞳仁比清溪更涤荡人心,春色亦不可争其澄湛。
红衣,清酒,月下香,天上仙沾了人间色。
其实在她看他时,她的面容同样落到他的眼中。
他今日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位新娘的模样,只是拜堂时稍有惊讶,因原定的人换成了自己的徒弟,那时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形的确有些熟悉。
而方才,映着夜色,她骤然回首,他第一次见她如此盛极的打扮,亦是从熟悉中察觉一丝陌生,而这一丝陌生,竟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不作多想,见徒儿不言,面色怔然,朝珩又喊了句“含星”。
阮含星这才回神一笑,“师尊,房中没有,空耗无用,所以出来看看。”
朝珩道:“除却酒中的月下香,其他并无异常,但我能感到宾客间有些异样,再等晚些,真正的宾客应会陆续离开。实在有不走的,这里一旦开打,便有弟子迅速带他们离开。当然,仍不走的人中,或许也有蛇族藏匿……”
阮含星头脑其实已经有些似醉酒般的昏沉,但她强撑着精神,耐着性子听着,压住身上的躁动,她望着朝珩的面庞、听着他的声音,心中却莫名被蛊惑似的想离更近些。
如果他们今日不是演戏,那么此刻,酒酣饭饱、众人散去,接下来会如何呢?
朝珩会来到她的房间,她们会像习俗里说的那样,喝交杯酒。
然后干什么?
朝珩继续说着,她听不进去,只是看着他开合的唇和下颌,再往下,因说话而轻轻滚动的喉结。
她平时不会这么看他的,她一直都将他高高的放在自己心中的供台上,放在自己纯净的回忆里。
她怎么会这么看他?她不应该这样看他……
夜色深沉,隐去她似醉而泛红的双颊。
一阵清风吹来,她恢复了些深知,深呼吸一口,悄悄后退一步,“师尊,我去里面看看。”
说罢,逃也似的,往宴厅里走去。
周遭因她的进入响起一些声音,或惊讶,或惊艳,悉悉索索,全都成了背景的杂音。
她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理会别人望见她时或讶异或惊讶的眼神,她走在宴厅里,顺着丝竹声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觉得体内灼热翻滚一次。
终于在离乐班五步时,终于发现端倪。
热意一阵又一阵,体内各种力量交织已紊乱。
如果她的状态都是如此,那,如果有潜藏着气息的蛇族,也一定快了。
不可能比她还能忍。
灯火摇曳之中,她驻足乐班前,看那琵琶和琴筝的弦上都泛着一抹淡红。
虽然淡,可随着奏乐声,一勾一抹一弹,它的力量却渗透在每个角落。
郑芳臣正站在附近,看见那身着红嫁衣的少女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向前,不由道:“你站这儿做甚……”
然而话音未落,那少女腕间镯子忽化出一道冰刃,从他眼前飞速掠过,朝这些乐器狠狠劈去。
轰然一声,斫金碎玉。
“啊!!!”这一声就如一个惊雷般的引子,引来乐班和宾客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和器物落地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而乐班众人显然更是被新娘子这一剑吓得不行,纷纷弃乐器而东奔西逃。
也正是此时,宾客中有异族应声暴起,放眼望去,竟占了绝大多数,有百八十之众。
所有掺杂其间,身穿普通衣装的瑶山弟子也随时而动,只是人数上落了下风。
一镜星回到阮含星手中,她持剑回身,凌厉目光落在逃窜诸人中那些终于耐不住蛇性、瞳孔化为竖瞳的蛇族们。
破坏了乐器后,那弦上的力量竟如同爆发似的,瞬间燃得她如烈火焚身。
隐忍得难受,她紧握着长剑,清冽眉目中却隐约透出一丝和同族类似的邪气,将从这三尺霜刃中,慢慢释放她不得纾解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