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星正在生火,一时没注意,被烟呛了,拿着大蒲扇出去咳嗽。
苏比在屋内笑。
可她真的心动了,那只貍花猫很好玩,苏比的拌饭很香,这里的阳光很暖。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娘,会不会很幸福呀?
可惜好梦总会醒的,她和幸福的距离,总是只差那么一点点。
平静被打破在第八日,陵江地宫的知珠君循着气味找到这里。
知珠君化为人身时,身着玄羽大氅,瞧着华贵不凡,笑得文质彬彬,仿佛一个有礼貌的贵公子。
他甚至不用开口,只是那里眯眼温和笑着,阮含星就干脆利落地用手中的柴火打晕了从屋内走出来的苏比,没有丝毫犹豫。
阮含星跪下来求他:“大人,我回去领罚。”
知珠君乜斜一眼地上晕过去的农家妇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蛇女,摇摇头。
阮含星爬去抱住他的锦靴,“大人……我回宫后,任大人处置。”
知珠君用靴尖勾起她下巴,顶到她的唇,左右摩挲,看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地不悦,才笑着把她拉起来,“好乖乖,真是长大了。”
他说:“蛇族本就是天生的炉鼎,可惜元清霜一直异想天开,不肯认清现实,非要逆天而为,乖乖,你可不能学她啊。”
陵江地宫的第一次逃亡,便以此终结。
·
阮含星看着苏比,泰然自若地打了招呼便移开眼神,而苏比看她,也不过是个第一天认识的陌生人,只是感叹一句好漂亮的姑娘,便没再多说什么。
与先有云泥之别,又何以识得故人。
苏比见人多热闹,开心地眼角皱纹又多了两层,她用手蹭蹭围裙,笑着说:“好好好,你们都来了,今天姑姑给你们做牛肉手抓饭吃。”
四个小孩子拿着装满瓜果蜜饯的竹编盘子引他们入正堂,里面大小还是如前一般,但添置了几套小巧的新桌椅,多了许多孩子们的东西,阮含星拾起地上掉落的一个竹片,见那竹片还连着一个杆子。
“阿愿丢蛋鸡,你又把你的东西弄地上了!”其中略大一些的方福训道,不过因他换牙,说话漏风,奶里奶气的威严便变得十分可爱。
方愿乖乖受训,又对阮含星嘿嘿一笑,从她手中接过竹片道:“谢谢姐姐帮我拿竹蜻蜓!”他年纪小,口条却很清晰,又带着稚气,很是可爱。
“竹蜻蜓?”阮含星有一瞬的空白,她并不知道竹蜻蜓是什么。
不过也没必要知道。
她很快回以微笑,摸摸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
过了一会,苏比端着一锅子热腾腾的饭走过来,孩子们拿着碗筷乖乖随其后,和跟着大母鸡的小鸡仔一样。
巴掌那么大的白瓷碗里盛着黄澄澄泛着油光粒粒分明的拌饭,夹杂着肥瘦搭配的牛肉块,再洒一把青葱花、白芝麻和紫葡萄干,引得人食指大动。咀嚼入口,肉香、油香、芝麻香皆醇然入味,而酸甜的葡萄干更为这香解腻开胃。
阮含星边吃边听到苏比在“训”几个小孩子,一会点点他们的脑袋说不可挑食,一会嗔着帮他们擦嘴说怎么吃到碗外了,孩子们虽然偶尔犯些这个年龄常有的小错,但都坐在位置上规规矩矩吃,并不乱动。
因着分心,阮含星夹起的一块牛肉掉到桌上,她下意识用手拿起肉,却对上苏比恰巧看来的目光。
阮含星一愣,她想起之前她掉饭的时候,苏比说:“老鼠虫子你是吃不得的,但老娘做的饭你得赶紧拿起来吃,没超过一息内捡起来都干净!”
此时,苏比看着她却是温和道:“小姑娘,肉掉就掉了,都脏了,等会我给你再多盛一点。”
温柔但客气。
阮含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把它直接吃了,“一息之内还干净,我哥不喜欢我浪费粮食。”
冷不丁被提到的朝珩瞥了她一眼,苏比则一愣。
饭后,方慈留在屋内陪苏比说话,梁郡王和朝珩勾肩搭背去钓鱼,他们心心念念的苏姑姑的灌汤黄鱼现在就差一尾新鲜多肉的大黄鱼。
一般黄鱼得到海里钓,但鹿山阴有条鹿鸣江,江水较温,也盛产黄鱼。
阮含星走在朝珩的侧后方,带着方家四个小孩玩。
她也是饭桌上才知道“苏姑姑”称号的来源,原来这四个孩子都不是苏比亲生,而是她哥哥的孩子,一年前多兄嫂葬身山火,把出去玩耍的四个孩子留在世上,苏比便把他们都收留到家。
苏比真正的孩子只有进宫的方念、从军的方慈和上山的方吟。
小孩子出门很兴奋,方淑、方灵两个小姑娘从路边摘下野花野草来编花环,方福乖乖地跟在她身侧,方愿则是献宝一样的围在她身旁,“阮姐姐,我们一起来玩竹蜻蜓吧!”
方愿把那小竹杆一搓,上面的竹片竟真旋转着飞起来,他看阮含星盯得目不转睛,把竹片收回来给她玩,“姐姐,你是不是也想玩,给你玩!”
“好呀!”她笑着接过。
阮含星就这么和方愿玩了一路竹蜻蜓,一大一小,十分和谐。
方福原还端着一些“长兄”的架子,忍着没说话,看两人连跑带跳的玩起来,终于忍不住加入,方淑方灵也一起玩起来,要么一起飞竹蜻蜓、要么玩什么采花、“斗草”。
阮含星有时候不懂他们小孩的游戏规则,方愿很是耐心地给她手舞足蹈地解答,“姐姐你看,你找四叶草,把根上撕一条丝,都缠在一起往后拉,谁的没断就赢,谁的断了就输了。”
一旁听着的朝珩不禁感叹,不愧是小朋友,这也能玩得津津有味。
阮含星倒融入得很快,甚至还多次总结输赢经验告诉其他小朋友。
五个人走了一路,闹了一路,到了江边,几人都带着草花环,身上也多少都沾了落叶落花。
梁郡王把鱼筐放到江边,坐下挑鱼竿,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朝珩看向在孩子堆里毫不违和的阮含星,装了个鱼饵悠悠应道:“是真好,就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