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一更）告诉他，她的真面目
那镜中断续的六段画面,描摹出她的一生。
也勾勒出他所问之问题的答案。
他还记得。
断指驭剑，玄阳峰初现锋芒。
折剑簪花，藏云宫惜败芳臣。
临风一笑,青雀会高台夺魁。
一幕比一幕夺目耀眼。
若只停留在此刻，谁不道一声天之骄子、少年英杰？
直到第四幕。
画面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他不愿见到的人——玄阳峰裴思星。
裴思星神色清冷,宛如高台神祇,淡漠对她说了四个字：
“道法无情，你我无缘。”
而后将一枚串玉珠的金银色络子还给她。
她没有接过，也未说话,只是开始落泪。
泪如剔透珠玉，分明滴落。
只让人想伸出手,捧住那滴泪，擦去眼中悲。
第五幕。
血。
少女竟将长剑狠狠刺入那人的体内，面容不再温柔乖顺,反而露出如蛇一般阴冷的目光。
很快,画面陡转，瑶山再不是那般仙逸唯美的景象,而是一片森寒。
目之所及都是更多的血。
师妹的，师弟的,其他宗门的,蛇族的，看得清的，看不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尸山血海里，她就那般轻盈地站在中央,一双美目也不是那般楚楚姿态。
不再是明亮的墨玉，变得令人不敢直视。
如火耀眼，如金高贵，流光溢彩，冷漠轻蔑。
她拿着一把剑，周身紫雾如蛇缭绕，微擡着下巴，站在血泊中，紫衣为风拂动。
她对着一个方向，神情清冷讽刺，唇畔带笑，缓缓道：
“错？我有什么错？他们原本就该死啊！”
那人站在远处，面容不清。
王筠之想，支离破碎的片段中，天机暗示他，她求爱不得，因爱生恨，故成疯魔，最后拖着所有人陪葬。
镜中最后的场景定格在一处。
她的剑穿过了朝珩的身体，刺破了他的心脏。
昔日高高在上的剑圣，却失去反抗的能力，在她面前脱力倒下。
自此天崩地裂，幻境破灭。
若真如此，此女是瑶山之大祸，理应尽早铲除！
看完未来镜后，王筠之向中央神的现在镜求助。
此女何人，现在何处，何时入山？
他要杀她，免除瑶山乃至修界的灾祸。
有神传来旨意，在他的识海中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我愿给你一次机会。”
缓缓的，在中间的现在镜中，慢慢显露出一个荒野。
冬季的荒野，虽未下雪，但天与地都是一片萧瑟荒芜。
有一个稚嫩的女孩从远处走来，他一眼便认出她。
但那女孩彼时穿着打补丁的单衣，下巴、脖子和手腕上都有新旧伤痕，粗布裹着额头。她裹抱着自己，浑身瑟缩。
在远处，有一只黑毛黄毛间杂的野狗正埋头吃着什么。
她走近些，才发现，那狗吃的是一块腐肉。
金色的眸子瞬间亮了。
她不再瑟缩，迅速冲上去抢那块肉。
狗不甘示弱，狗的反应力也极强，立马扑上她撕咬。
她咬回去，彼此咬出血痕。
狗因疼痛，并未松口，咬在她锁骨上咬得得愈发深。
她咬狗脖子也咬得越发深。
没有僵持多久，她也害怕狗咬掉她的肉，很快，她用腿锁住狗，立马有伸手插向狗的眼睛，然后下腿朝狗的两腿间一踹，那狗哀嚎一声，迅速松口，和她分开。
趁此机会，她把肉迅速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头也不回跑了。
肩上的血流了一身。
看到这一幕，他差点要吐出来。
修士少食五谷，就连没有灵力的平民也应是五谷杂粮充饥。
再饿，没见过有人从狗嘴里抢腐肉吃。
可是她边跑，那长巾微散，满是尘土与伤痕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她吮了吮指头，跑到村里，路上就连打了三个嗝。
村头有一只貍花猫正窝在树下晒太阳，她蹲下来，摸了摸这只貍花猫。
暗金的瞳孔弯了弯，没有刚才的凶狠之色。
眼睛和那只貍花猫一样，又大又圆又亮。
下一刻，这双眼睛看见前面地上的老鼠。
她又想去吃。
十二三的孩子。
为生计发愁。
方才一心杀她的王筠之，却犹豫了。
他问：“她现在……杀过人么？”
“没有。”
“那作过恶么？”
“如果和狗抢东西算的话。”
“她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
“那您所说，能给我的机会，是什么？”
那道声音在识海中悠悠道，带着睥睨天下的自在，“她方才吃的肉和老鼠，可以放过药，她可以被毒死；与她争食的那只狗，可以有疯病，她可以病死；而这只猫若兴起挠了她，她可以因伤而死；待她待会路过村中，也可以被风吹去的木头砸死。我的意思是，她如今没有灵力，十分脆弱，可以死的很轻易，只看你的选择。”
王筠之沉默，而后道：“上神，可她如今并没杀人。”
“年轻人，选择的权利在你。你既想窥见天象未来，必有改天换地之愿，亦有匡扶山海之志。然窥天象改天命的机会并不是时时皆有，需天时地利人和，只在今日一遭，只能有今日这一次，你我都只有这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