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灯光在暗房内摇曳,将石云天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田中健二少佐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酒气,在狭小空间内回荡。
他那双透过金丝眼镜的眼睛,虽已因烈酒而浑浊,却仍像毒蛇般死死锁定在石云天身上。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在石云天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站在焦黑的废墟前,鼻尖还萦绕着木材烧焦和某种更令人不安的焦糊气味。
日军宪兵队的皮靴踏在照相馆烧毁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所有人都不准离开!”一名佩戴少佐肩章的日军军官厉声喝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照相馆员工。
石云天低着头,站在钱贵身后,与其他三名伙计一样,身体微微发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惊学徒的角色。
钱贵面色惨白,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他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拭:“太君,这…这纯属意外啊…田中少佐他、他昨晚喝了不少酒,可能是…是不小心打翻了灯油…”
“意外?”日军军官冷笑一声,踱步到二楼休息室的废墟前,“田中君是帝国优秀的军人,即便饮酒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石云天心中凛然。
这名军官比田中更加冷静和敏锐,他的怀疑显而易见。
现场被精心布置过,但能否瞒过专业调查,仍是未知数。
“你,”军官突然指向石云天,“昨晚是你最后见到田中君的人之一,详细说说经过。”
石云天上前一步,躬身回答,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回…回太君的话,昨晚田中太君饮宴后,小的扶他回房休息,太君心情似乎很好,还赏了小的几个铜板,小的离开时,太君已经睡下,灯也熄了。”
“你离开时是什么时辰?可曾发现任何异常?”
“大约子时三刻,小的因明日要早起准备冲洗底片,便早早睡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半夜被叫喊声惊醒…”
军官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突然转向钱贵:“钱老板,你这学徒来多久了?背景可清楚?”
钱贵一愣,忙答道:“小山子来馆里已有一些时日,是…是北方逃难来的,身世清白,做事也勤快…”
“北方?”军官的眉头皱得更紧,“现在北边战事紧张,怎么会有难民往南边来?”
石云天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仍保持镇定:“太君明鉴,小的家乡遭灾,实在活不下去,才随家人南逃,家人都饿死,幸得钱老板收留,才有口饭吃。”
军官不再追问,但石云天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
接下来的三天,照相馆被完全封锁,所有人被软禁在馆内,接受一轮又一轮的审讯。
日军工兵对火灾现场进行了仔细的勘查,每一寸焦土都被翻检过。
石云天表面顺从,内心却如履薄冰。
他藏匿的真底片虽在暗房隐秘处,但若日军掘地三尺,难保不会暴露。
更让他担忧的是,钱贵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第四天深夜,石云天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透过门缝,看见钱贵举着油灯,在他的床铺前翻找着什么。
“老板,您在找什么?”石云天突然出声,吓得钱贵差点打翻油灯。
“小…小山子…”钱贵强装镇定,“我…我看看你有没有私藏什么违禁品,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不能惹麻烦…”
石云天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老板放心,小的清白得很,不敢藏任何不该藏的东西。”
钱贵盯着他,突然压低声音:“那晚…我好像看见你从后院提了一桶东西上楼…”
石云天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但长期的地下工作练就的镇定让他面不改色:“老板看错了吧,那晚小的直接回房睡了,从未去过后院。”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中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钱贵显然在怀疑什么,但似乎没有确凿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