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翻窗的刹那,街道上突然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并非来自火场,而是来自一队刚刚开到的日军卡车。
卡车上跳下士兵,迅速在墙上、电线杆上张贴着什么。
借着远处火光和敌人手电筒的光芒,石云天瞳孔骤然收缩,那是通缉令!
而且,不止一张!
贴告示的伪军还在高声叫嚷:“皇军有令!全城搜捕这五名悍匪!提供线索者,赏大洋五百!擒获者,赏大洋两千!”
一张张粗糙但特征鲜明的画像被迅速张贴出来。
王小虎也凑到窗缝边,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混合着屈辱和愤怒的扭曲表情。
那画像上,石云天的画像虽然年轻,但眉宇间的冷峻抓得挺准;马小健的画像沉默寡言;李妞和宋春琳的画像也大致能看出是女子。
唯独他王小虎的画像…
画像上的他,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歪斜,一张大嘴咧到耳根,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表情狰狞如同庙里的恶鬼,最关键的是,画像旁边还用歪歪扭扭的字标注着:“匪徒王小虎,极度危险,力大无穷,状若疯癫,活捉赏五百。”
“俺……俺操他祖宗十八代!”王小虎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控制不住音量,指着自己的画像,嘴唇哆嗦着,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这……这画的是个啥?俺就长这样?啊?云天哥你评评理!当初在重庆那帮龟孙就这么画俺,到了合肥,鬼子也他娘的这么画!俺王小虎就这么不值钱吗?连画个像都舍不得找个好画师?!”
这突如其来的“形象危机”,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显得既荒诞又带着一丝心酸的搞笑。
石云天原本紧绷的神经,也被王小虎这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他强忍笑意,低声道:“小虎,冷静!画得丑是好事,说明敌人对你的认知有偏差,更不容易认出你。”
马小健也难得地嘴角抽动了一下,补了一刀:“嗯,特征明显,便于……混淆视听。”
王小虎欲哭无泪,看着那张比自己真人“凶恶”十倍的画像,郁闷得直想撞墙。
这简直成了他的心病,比被鬼子追捕还让他难受。
这时,楼下搜查的日军士兵似乎被张贴告示的队伍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放缓了上楼的速度。
石云天抓住这短暂的间隙,果断下令:“别管画像了!趁他们分神,快走!”
三人迅速推开后窗,依次滑下,落入漆黑的后巷。
巷子里堆满垃圾,气味难闻,但好在空无一人。
他们沿着马小健记忆中那条隐秘的路线,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躲避着主要街道上的灯光和巡逻队。
心中的紧迫感并未因离开那栋小楼而减少。
全城贴满的通缉令,意味着他们已成为众矢之的,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
必须尽快找到李妞和宋春琳,必须尽快出城。
就在他们靠近城西一片相对破败的棚户区时,前方巷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熟悉的布谷鸟叫声,这是他们小队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石云天心中一紧,示意大家停下,隐蔽在阴影中。
只见两个娇小敏捷的身影,正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快速向他们这边移动,正是失散的李妞和宋春琳。
“云天哥!”李妞看到他们,眼中瞬间涌上惊喜的泪花,但立刻忍住,低声道,“我们没事!看到通缉令了,鬼子画得真丑!”
宋春琳也用力点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王小虎一听“画得丑”三个字,脸又垮了下去,嘟囔道:“别提了……”
五人一狗终于在危城中重逢,来不及过多感慨,石云天立刻将大家聚拢。
“人都齐了,现在是出城的最佳时机,火还没完全扑灭,敌人注意力分散。”石云天快速说道,“小健,带路,走最偏的那条路!”
马小健点头,毫不犹豫地转向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杂物堵塞的死胡同。
在尽头,他熟练地挪开几个破筐,露出了一个仅有半人高、被荒草掩盖的狗洞,那是早年城墙年久失修形成的缺口,后来被贫民悄悄利用,日军似乎尚未察觉。
“从这里出去,就是护城河外的荒滩。”马小健言简意赅。
“走!”石云天率先匍匐钻出。
身后,合肥城的火光和喧嚣仍在继续,但那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牢笼,已被他们甩在身后。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五人相互扶持,踏着荒草和冻土,向着南方无尽的黑暗,也是向着希望的方向,疾行而去。
王小虎一边跑,一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火光冲天的城池,愤愤地骂了一句:“妈的,下次再让俺看到那么丑的通缉令,非把贴告示的家伙揍成画像那样不可!”
他的抱怨飘散在夜风里,带着少年特有的倔强和一丝劫后余生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