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指还在抽搐,血从指甲缝渗出。
他整个人陷在幻象里,眼前是药炉、蒲团、旧书,师傅坐在那儿,讲着太虚剑经最后一式。那声音温和得不像话,像小时候他练功出错,本该挨打,却听见一句“坐下,我再讲一遍”。
可这不对。
他记得师父从不重复。错一次,就是蠢。蠢人不配学剑。
他盯着那本医典。师傅手里拿的是医典,不是剑谱。
他教的是剑法,不是医术。
念头刚起,一股暖流就从胸口涌上来,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塞了团棉花,软绵绵地压住所有怀疑。他眼皮发沉,肩膀松了,手慢慢垂下去。再听一会儿,再听一句,就够了。
他咬舌尖。
疼。
血腥味炸开,意识猛地一清。眼前的场景晃了一下,药炉还在,蒲团还在,但灵气不对。他运转九转天医诀,内视经脉,发现体内灵流呈逆向螺旋,从丹田往上不是发散,而是收缩,像被人用绳子一圈圈勒紧。这绝不是正常运行的轨迹。
幻术。
他闭眼,不再看那张脸,不再听那声音。他把全部心神沉进灵力流动里,顺着那股异常的逆流往上追。灵力像蛛网,中心有一点在持续释放波动,微弱,但稳定。那是幻境的源头,锚点。
他睁开眼,想动,腿却不听使唤。光雾贴着脚底爬上来,凝成锁链,缠住踝骨。他拖着剑,用剑尖划地,往前挪。每走一步,锁链就断一次,又生一次。左臂的旧伤裂开,血顺着袖口往下淌。
沈清璃站在三步外,手里还端着那杯酒。她低着头,眼神空了,嘴角挂着笑。堂上鼓乐喧天,族人举杯,母亲端着汤走来,裙摆扫过门槛。
叶凌霄咳了一声,血沫溅在剑刃上。
“清璃。”
她没动。
他再往前,锁链勒进皮肉,疼得他额头冒汗。他靠着剑撑住身体,一步步挪到她身后。
“你娘从不打死结。”
她手指一抖。
那杯酒晃了一下,没洒。
叶凌霄盯着她腰后的裙带——死结,打得整整齐齐。记忆里,母亲系带子,总打活结,说死结断缘,不吉利。他亲眼见过她解开又重系,就为这个。
沈清璃的手指慢慢蜷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她没抬头,但眼里的光变了,从茫然转为一丝裂痕。
“那不是她。”叶凌霄声音哑,“你接的不是族长信物,是青铜环。沈家传的是玉珏,不是环。”
沈清璃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被人掐住喉咙。她低头看手,酒杯还在,可掌心的血已经干了,裂口发黑。她想起什么——族规第七条,新任族长饮血酒三杯。可沈家从不饮血,只敬清茶。
她手腕一抖,酒杯脱手。
酒没落地。
光雾托住了它,悬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吊着。
叶凌霄抓住她手腕,把灵力送进去。他的灵力残损,断断续续,像漏风的炉子,烧一会儿,灭一会儿。但她还是抖了一下,瞳孔缩紧,终于转头看他。
“这不是真的。”他说。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看见的也不是真的。”他喘了口气,“师傅不会教医典,也不会让我坐下。他只会说——蠢货,重来。”
沈清璃盯着他,眼神一点点聚拢。
“你发现什么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灵力逆流。”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幻境在改我们的灵气走向。不是攻击,是驯化。让我们觉得舒服,就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