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来栖晓的心微微一沉,目光更加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老师摇了摇头,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嘴唇,尝试解释,声音有些飘忽:“是...‘人工神巢’的负面影响。”
“他们当年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小范围地区,强行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神’。”
“神巢所收集、汇聚的力量,本质上也是一种‘成神’的欲望。”
“而成神。”悠木浅夏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摇了摇头,声音愈发轻微,“哪能没有代价呢?”
这女人,净说一些人难以理解的话。
老师,你也开始变得神神叨叨,不说人话了。
来栖晓在心中叹了口气,就算是他,有时候也觉得无力。
“得病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什么病。”来栖晓看着状态不对的她,也不想调教...咳咳,狠狠纠正她嘴里神神叨叨的话,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别担心,我们有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指的是樱庭加奈,已经变成‘蛇夫座’的美女御姐。
有她在,理论上没有什么病是无法应对的。
“我的病...她治不了。”悠木浅夏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
她抬起眼,碧色的眸子深深望进来栖晓的眼底,仿佛要将自己的影子都深深烙印进去:“只有你可以治。”
她顿了顿,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继续说道:“‘人工神巢’…被我刚才强行抽干了积蓄的力量,用来构筑冰雪屏障。”
“现在,它本身正在释放出一种崩溃、疯狂的讯号。”
“而远在东京的那座石碑,那个真正的‘巢’,也在试图发出干扰,引导这种崩溃。”
悠木浅夏盯着来栖晓,嗓音变得愈发轻柔,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她缓缓说道:“所以现在,我的确是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
这都是她自己设计的。
她的想法...
来栖晓认真地听着,大脑飞速分析着她话语中的信息,毫不犹豫地回应:“怎么治?”
“回家。”悠木浅夏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勾了勾,在那张冷艳却脆弱的脸蛋上,浮起一抹虚幻而美丽的笑容,“回我的家。”
“在哪?”来栖晓看出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眼神涣散得厉害,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他立刻坐到她身边,伸出温暖的双手,轻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用体温温暖她逐渐冰凉的身体。
他很明白,悠木浅夏现实意义上的“家”那个‘桃源岛’、楚门世界般被构建出来的家,早已消失了。
就算回去,恐怕也只是刻舟求剑,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这里的“家”,恐怕不是一个具体的地理位置,而是一个概念,或者一种状态。
“家,就是...家。”悠木浅夏将自己越来越冷的身躯更深地藏进来栖晓的怀里,她剧烈颤抖着,紧紧靠着男孩坚实温暖的肩头,双手用力环住他的腰。
来栖晓低头看着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样子,忽然间,也感到一阵恍惚。
老师今年明明已经24岁了,是一个完全长开了且风姿绰约的大美女。
可不知道是身上那件素雅的单薄和服,还是此刻她脸上那毫无防备,近乎纯真的表情给他的错觉。
怀里的悠木浅夏,此刻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稚嫩,可爱,清纯,还有些因为病痛而显现出的呆呆傻傻。
窗外的风开始咆哮了,猛烈地撞击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来栖晓一把将窗户拽紧关严,隔绝了外面聒噪的风雪声。
此刻,他耳中能清晰地听到的,除了风声,还有老师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
心跳紊乱无序。
来栖晓眉头紧皱。
“神巢...想要把我拉回那个地狱里。”
“也就是我的‘家’。”
“解决的方法...同样是...回家。”
悠木浅夏仿佛陷入了一种病态的谵妄状态,呢喃着,失神着,话语断断续续,逻辑破碎。(谵妄是专业医学用语,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了)
“来找我...”老师用尽最后力气抱紧来栖晓的腰,冰冷的身躯紧紧贴向他,和服的领口在动作间松开了一些,冰冷的肌肤挨着他温热的胸膛。
她用冰凉的脸颊,贴近他的脖颈,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等你...等了好久...”
“你还未经历的那些事...终于在这个时候...到来了...”
“所以我要抛下一切,去迎接你...”
“就在那个世界。”
“就在,我的过去。”
“那里...不能没有你的痕迹...”
老师断断续续,用尽最后的清明,说出了这如同诀别的最后一句话:
“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
随后,她环在来栖晓腰间的双手,便失去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垂落下去。
老师那张脸,依旧美得无法形容,却如同阳光下绚烂却脆弱的泡沫,在刹那之间,凝固着残余的温柔笑容,眼神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向虚空。
她的呼吸,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了。
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那段他尚未经历,却注定要由他去填补的过往,接下来,需要由来栖晓自己去促成。
来栖晓沉默了片刻,结合她之前断断续续的话语和此刻的状态,心中拨云见日。
他缓缓站起身。
将怀中这具仿佛沉睡,又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柔软身躯,以公主抱的姿态稳稳地抱在怀里。
然后,他迈开步伐,走向自己在旅馆中的房间。
走廊里,寒风似乎也侵染了进来,凛冽冰冷。
来栖晓抱着悠木浅夏,走过抱胸倚在墙边的樱庭加奈。
御姐医生看着这一幕,只是双手抱胸,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然后对着来栖晓,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小桥静流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她盯着来栖晓,最后视线落在老师那张苍白却安详的脸上,文学少女的眼中掠过释然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剑崎葵与白石琴音,等候在来栖晓的房间门口。
白石琴音默默地为他推开了房门,自己则依靠在门框边的墙壁上。
她看着来栖晓怀中仿佛沉睡的悠木浅夏,语气复杂地轻声说道:“笨得无可救药。”
猫娘不知是在说谁。
“是啊。”来栖晓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份“笨”,或许是指悠木浅夏的以身入局,对他的极度信任,或许是指他‘笨’。
当然,也有可能是指这命运。
“这趟‘旅游’会长吗?”剑崎葵歪了歪头,冰蓝色的眼眸闪烁,她关切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悠木浅夏冰凉的脸颊,入手处一片惊人的冰冷。
金毛不再没心没肺,而是颇为感慨地道:“这就是她的想法,果然是命中注定。”
“不会长。”来栖晓在心中合计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去吧。”剑崎葵不再多言,对着房间内挑了挑下巴:“被窝都是暖乎乎的。”
...
来栖晓抱着悠木浅夏,步入了温暖的房间。
房间不大,布置得却十分温馨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