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殿内气氛越发凝重,那些江南官员见目的已达,便不再多言,只等着圣裁。
朝会散去后,消息很快传出,京中议论纷纷。
谁都看得出,这弹劾来得蹊跷,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而远在北平的朱棣听闻此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吕氏果然出手了。
朱标几乎是闯进御书房的,龙纹常服的下摆被风掀起,脸上还带着急跑后的薄红。朱元璋正埋首批阅奏折,见他这副模样,抬眼时眉头微蹙:“慌什么?”
“父皇!”朱标上前一步,双手按在案边,气息还没匀过来,“儿臣刚从兵部回来,听说您要查常大哥在辽东的部署?”
朱元璋放下朱笔,指节叩了叩桌面:“怎么,你有话说?”
“不是儿臣有话,是父皇您忘了?”朱标急道,“常大哥在辽东修烽燧、练新兵,上个月还递了折子说要扩编神机营,那些部署,哪一样不是您御笔批了‘可’的?”
他拿起案上的辽东舆图,指尖点着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您看这几处粮仓,是去年秋收后建的,当时您还说‘有备无患’;还有那支新练的骑兵,盔甲样式都是您亲自改的,说要‘利涉寒川’——”
“父皇,”朱标忽然放缓了语气,眼底带着恳意,“常大哥性子直,做事只知往前冲,但他对朝廷的心,比谁都真。辽东苦寒,他在那儿待了五年,鬓角都白了,去年回京述职,手里还攥着半截冻裂的箭杆,说是打退鞑靼时折的。”
朱元璋没说话,目光落在朱标手里的舆图上,那上面有几处墨迹发晕,是朱标急得指尖蘸了汗蹭的。
“儿臣知道,父皇是怕边将权重。”朱标声音低了些,“可常大哥不一样,他每封信里都写‘臣在辽东,如在御前’,还把儿子送来京城读书,说‘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风干的糕点,边缘都硬了:“这是常大哥的亲兵带来的,说是辽东新收的糜子做的,他说让太子尝尝‘边地的甜’。父皇,这样的人,您若真要治罪,底下人该怎么想?”
朱元璋看着那块糕点,又看了看朱标泛红的眼眶,忽然叹了口气:“你啊……”他重新拿起朱笔,却没再看奏折,“朕什么时候说要治他的罪了?”
朱标一愣。
“传旨,”朱元璋笔尖转向另一张纸,“赏辽东总兵常遇春……不,”他想了想,改了口,“赏辽东全体将士,每人一匹蜀锦,做件新袄。”
朱标眼睛一亮:“父皇!”
“别高兴太早。”朱元璋瞪他一眼,“让他把新练的骑兵阵法画出来,朕要亲自看。若画得不好——”
“儿臣替他盯着!”朱标笑着应道,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刚到门口,又被朱元璋叫住。
“告诉常孤雏,”老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暖意,“糜子糕不错,让他明年多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