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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怎么能真的……丢下我……(2 / 2)

“我要你扔了剑,赤手空拳,与我打一场。”

明蕴之想说什么,可那强健的臂弯抑住她的咽喉,脖颈处感受到冰冷的尖刃,她身上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

短暂的目光交错,明蕴之眼眶一热,亲眼看到男人沉着面色,高高擡手。

剑光落下的瞬间。

明存之身形如电,拧身滑步而上,重重推开明蕴之,竹筏漂荡。他足尖一点,借力腾空,长剑直指裴彧面颊。

“老子更想要——你的命!”

他出手狠辣,有一种石破天惊之势。裴彧不惧,正面相迎,以臂挡他一击,转而出拳。

两人都摒弃了太多花样与招式,大开大合,近乎于肉搏。

明存之含着必死之心,面对着裴彧的杀招,甚至不躲不闪。他发出一声暴喝,足尖卷起地上散乱的落叶,裹挟着势不可挡的锐气,长剑劈下。

明蕴之倒吸一口凉气:“裴彧!”

她被推倒在竹筏上,随着方才明存之的重推,竹筏已缓缓飘向水面正中。这筏子不知弃置了多久,破破烂烂,带着些腐烂的枯枝败叶,一摇一晃地将水流淹入明蕴之的裙摆。

她的目光,紧张地跟随着裴彧与明存之,二人出招极快,能看出裴彧因着她而分心,几欲上前将她带回,却被明存之缠斗着,难以分身。

剑锋几乎擦过男人的面颊,可他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借力一掌击在对方前胸。

胸骨尽碎!

明存之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长剑几乎脱手,眼中却凶光毕露,险之又险地绞上眼前之人的腰脊,重重一推,倒在了江畔。

天上飘起了细细雨滴。

血水从二人身上流出,渐渐蔓延到了江水之中。湍急的流水将竹筏送得越来越远,明蕴之发着抖,眼前是一片血红,还有那日的护城河里,仓皇又无助的她。

她蜷着身子,齿关发着颤,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头脑空白地看着眼前缠斗的二人,无助地感受着弥漫而上的水流。

竹筏发出了陈旧的响声,被水流冲击得越发松动,不知会在什么时候,便会彻底松散开来。

她本是擅水之人,这样的水,从前奈何不了她。

可她此刻,好似面对着滔天巨浪,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只要她落入其中,便会被漩涡带走,再难呼吸。

她怕极了那种被水淹没口鼻,充斥胸腔的感觉。

“咔……”

明蕴之仓皇回首,竹筏彻底断开。她重心难稳,双手攀附在其上,手指却无力又无助,软绵绵地松了开来。

“蕴之——”

“蕴娘……”

“阿姐……二娘……”

一串又一串的气泡从口鼻中溢出,她丧失了挣扎的本能,像是被绑住了手脚,僵硬地不知该如何挣动。身子下坠,无尽地下坠,紧接着稍有腾起,面颊初初接触到空气的一瞬,又无助地沉了下去。

头脑一阵阵眩晕,发黑,令人恐惧的绝望淹没了她,耳畔是乱糟糟的呼唤,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她指尖勾动,却什么也没勾住。

“唔……”

腰身被什么撑了起来,一股力道将她举起,牵引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明蕴之骤然睁开双眼。

她看到了那双手,握住她无数次的大掌环在她的腰间,漆黑入墨的水底,她似乎瞧见了男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神。

……

耳边喧扰的声音霎时静了下来,仿佛与这世界都隔绝开来,唯余一声低唤。

——蕴娘。

“我们回家。”

那双手张开,将她的手全全包裹住,沉沉地看着她:“孤来接你回家。”

细雪簌簌而落,飘零在两人的肩上,他从身后拥住她,“太子妃不愿去,那蕴娘呢?”

“——明家蕴之,可愿去外头看看?”

他背着她,一步步拾级而上。指尖相接,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痒,男人引着她看向天际,淡声道:“……现在,天神应该能够听到你的愿望了。”

裴彧目光低垂,轻落在她眼底,似雪落掌心:“我之所求,你可明白?”

明蕴之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明白。

她明白的。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话,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她想和他一道回到人间。

明蕴之遽然回首,反握住了男人的掌心。

……

托着她的手越发无力,裴彧闭了闭眼,再度凝聚内力,将她推上水面。

事到如今,他该承认,这副身躯已经行至末路。

未愈的伤痕绽开,在水中晕开了血色,裴彧重重地将她推开,继而松开双手,沉入水中。

也该认命了。

这一遭,这一世,是他不愿承认,不愿面对她的死亡。

他寻求数年,想要的无非便是这么个结果。只要她能活下来,只要她能平安……他处理好了后事,做着随时都会离开的准备,事已至此,他该放手。

再拉住她,只会让她与自己同坠深渊。

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裴彧恍惚瞧见了那一日的护城河中的单薄身影。

裙摆飘飘荡荡,就这样缠住了他。

……当时的她,或许也是这般感受。

能容纳天地万物,包裹一切的水吞噬着生机,让万事万物走向平静的终局。

终于……要结束了。

他生出一丝疲乏之意。

指尖忽然被什么所抓住。

只是湿滑无力,只触碰一瞬,便似游鱼般滑了开来。

他睁开双眼,明蕴之深深吸了口气,再度钻入水中,睁大了杏眸,朝他而来。

裴彧定定地看着她在水中飘扬的裙摆,眉梢轻动。

见他没了挣扎之意,她好似又急又气,指尖深深掐入他的腕骨,掐出了几道血痕来。

明蕴之朝他比划着什么,裴彧却只是看着她,朝她摇了摇头。

不必挣扎,勿要勉强,他本就……

四目相对。

她灵巧地抓住他的指尖,捧住他的脸颊,重重地撞上他的唇瓣。

无数气流自相贴的唇瓣中交渡。

她死死抓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带着他朝水面游去。

明蕴之将人拖上岸边,重重地咳了几声,将水吐了出来,狠狠地抹了一把面颊。

“裴彧!你想死得如此惨烈,让我记你一辈子吗?做梦!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我还没原谅你……你现在就想摆脱我,厌倦我了吗,不可能!”

她哆嗦着唇瓣,环住男人冰凉的身子:“为我而死算什么英雄,算什么男人,你给我起来!”

雨滴落在她的发间,顺着衣衫流淌而下,连接在二人之间。

怀中之人眉眼苍白,原本锋利的神色变得更为冷冽,如同寒冰。

泪滴落在他的面上,滑入唇瓣。

又苦又涩。

像是雨水。

“……你若是敢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明蕴之朦胧着双眼:“你的命现下是我救的,你是我的人,我不准……”

“蕴娘。”

大掌按住她的手心,明蕴之凄惶垂眼,看向他。

“别哭。”

他靠在她怀中,两人湿透了的身子紧贴在一起,似乎能感受到对方一呼一吸之间的震颤。

裴彧闭上双眸,低低道:“……我的人生,本就是因着仇恨而存在的。”

在与她成婚之前,漫长的二十余年里,他从未有过除了复仇以外的任何念头。

皇位,权柄,其实都非他所求。

“只是后来,多了一个你,”他胸膛起伏,鲜血晕开在衣衫:“于是本该向死之人贪恋起了人间,妄求改变着命数。”

“今生,今世,是我所求,不必……成为你的负担。”

“你……可明白?”

他眼眸半睁,看向她。

明蕴之摇着头:“我不明白,不明白!”

她四处寻摸到那柄匕首,从身上割破衣裙,包裹住他的伤处,颤抖着道: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想听你说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能明白。”

裴彧握住她的腕,低声道:“忘了我。”

被困在那场经年不停的暴雨里的。

有他一个,就够了。

泪水滴落,宛如珠串。

明蕴之将他的身躯紧紧按入怀中,以自己的体温暖着他的身子,摇头道:“不要,我不要……”

男人擡手,虚虚擦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清泪,笑开。

“蕴娘,听话。”

指尖上,不知是江水还是泪滴,湿润冰凉,滑落进衣袖。

裴彧:“此生,能得你为我掉这几滴泪,也值了。”

“裴彧!”

天地之间,一切都静了下来。

“裴彧,”明蕴之低声唤他:“你睁开眼,再看一看我啊。”

她近乎哀求,低眸道:“你怎么能真的……丢下我呢?”

明蕴之看着他垂下的指尖,怔怔出神。

凭什么?凭什么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她哀哀垂首,吻在他唇畔。

满天神佛,有谁能来救一救他。

救一救这世间,最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