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姬无忧已经不想活了。”唯一的妹妹入宫,好坏已不是他能左右,他唯一想看的,大概就是赵硕的下场。一个不想活的人,还跟他谈什么应该不应该,他捡起生而为人的自尊心,任由内心的怨恨滋生,何尝不是想最后痛痛快快,随心所欲一把。
蒙殊惊讶片刻,摇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赵苏低头,嘴角带笑,自嘲的笑,“是啊,没有办法的事。”
呆的越久,他越分明的知道,这里和他熟悉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规则,他应该适应,而不是不自量力的去挑战。
可内心的悲凉却不断的提醒他,他不喜欢这一切,哪怕他是统治阶级的一份子,站在即得利益的最顶端。他的内心,一直还是农民赵大福的儿子,大城市的格子间里,普普通通的一员。
马车的车窗被风吹开,蒙殊赶紧将窗户关好,他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父亲找了借口把他拘在祠堂,也是在用一个拖字决,拖得久了再认罚t些金银之物,好免了他的笞刑。
否则一旦外头露面,廷尉府也不好装不知道。人在祠堂你们抓不到,总不能人在大街上,你们还抓不到吧。
所以蒙殊是坐着扶苏的马车出的门,除了在姬无发坟前上香,便一直呆在马车里。别看他性子跳脱,真有事的时候,还是分得清轻重。
“公子,甜水街的相公们,找小的托话,想见您一面。”赶车的车夫,昨日将得运送回甜水街取板蓝根,被那些门客知晓,得运不愿搭理他们,他们只好托车夫帮他们递句话。
“去看看也好。”之前冯扬带着大部分人离开,剩下七八个儒生,被扔在甜水街的宅子里放羊。待遇虽说没变,但主家的态度摆在那儿,下头的奴才最会看碟下菜,又哪里会如以前般精心。
后头陆续又走了几个,都请管事给他带过话,赵苏秉着好聚好散的想法,走的人都送上一笔仪程,祝他们前程似锦。
最终还剩下三个人,一直留在甜水街。看在他们一直没走的份上,赵苏觉得,不管他们想说什么,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
赵苏想了想,让马车送蒙殊回蒙府,他干脆骑马去甜水街。
甜水街的宅子里,钱越早和另外两个门客拱手相迎。赵苏摆手让他们免礼,“去书房坐吧,新村事物繁多,倒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下人伺候可还精心,若有怠慢尽管开口,我必罚之。”
就算下人真的怠慢,他们这个时候又怎么好说出口,主家不过是一问,你倒是拿张拿乔,未免显得轻浮。
“一切都好,就是未能替公子出力,自觉十分惶恐。”钱越跟着赵苏进了书房,下人很快送来煮好的豆浆,另有一盏蜂蜜,几柄银勺。
自行取用蜂蜜,再用银勺搅拌,豆浆现世不过月余,贵族世家已经将喝法规范的十分有仪式感。
就连赵苏这个发明豆浆的人,都为之一滞,面皮抽搐几下,才跟上潮流。
三位门客的年纪差不多,俱在三十开外,也就是年纪稍长,才能将冷板凳坐这么久。年轻人一腔热血,哪里坐得住,早就各自找了门路,不愿在此处蹉跎时间。
“我们想问问公子,不知新村可还差人手。若是公子不嫌弃,愿为公子效劳。”钱越开口,倒是让赵苏小小意外了一下。
他是没想到,这三位竟然真的能放下身份,愿意去新村。新村的将来,基本上就是工坊和农田两条腿走路,兼顾一点奇巧玩意儿的研制。这中间可没学问什么事,更没儒家什么事。
“新村需要大量识字的人,有管理能力的人,能够调度居中的人,几位先生若是有意,扶苏自是扫榻相迎。只不过,新村初起,诸事艰难,来往皆是工匠农人,就怕几位先生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识字的人现在是个宝,自然是多多益善。如果他们愿意放下身段,赵苏当然是欢迎至极,甚至愿意给出十分优厚的礼遇。
但若是自觉是读书人,看不起工匠农人,整天觉得这些人面目可憎,不屑与之为伍,那不来也罢。
钱越等三位都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懂公子的言外之意。心中苦笑,表面却正色道:“能为公子尽绵薄之力,是我等的荣幸。”
赵苏一看,知道他们是真心前往,也十分高兴,想了想又问他们可有什么难处。这一问三位先生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希望能带上家眷。
“这有何难,先将他们接进宅子里,过段时间新村的住宅修建好了,我再派人来接诸位。”赵苏多余的一句没问,只是迅速给出方案,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多谢公子。”几位门客恭送公子出门,面上都露出欢欣的笑容。
钱越叮嘱他们,“既然答应了公子,我等就要为公子好生效力,将之前那些不该有的态度都收起来。”
“这是自然,请钱兄放心。”另外两人齐声应答,用最快的速度,将各自的家眷接进甜水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