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近的流行,蒙德女巫风,额……当然,我怀疑它其实只是研究院里面的风潮就是了——莱茵多特女士最近经常去蒙德那边喝茶,好像还成立了一个叫魔女会的组织,里面有些不属于坎瑞亚,但是照样都很厉害的女士们。”
南红再敲了敲这只玻璃瓶子,瞬间那个缩小之后的她自己也崩落了下来,变成一群海豚。
“所以……嗯,你应该可以想到吧?莱茵多特女士毕竟是研究院里左右女性心目中的楷模,如果野心大一点的,像是我这种呢,那就是未来的我自己,所以蒙德那边的女巫风就这样火起来了,而且我觉得这种搭配真的挺好看的。”
她又说了一些研究院内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表示虽然这个她觉得这个瓶子很好看,但是这绝对不会做为今年的生日礼物——因为装着魔法水元素的瓶子是她前两年到手的礼物,到手了之后就不会再给出去,哪怕只是同样的原理。
好、当然没问题,其实这是应该的。
瑟雷恩会期待自己会被送些什么,就算是平常没有攀比心的人,在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问“这么好的东西是怎么弄到手的,到底哪儿还有这种总共铭刻六个符文的盔甲卖,你究竟是怎样得到这则消息的——不,应该这么问,你花了多少钱才让这则消息没有散布开来的”的时候也会很高兴。
倒是不至于只有嘴角上扬的窃喜,但是小幅度的表情落在身边那群人眼里也足够扎眼了。
当然,其实更容易感觉到人类劣根性之一的攀比虚荣心被满足的滋味,其实还得是在说出“这并不是在外面买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之后。
那些艳羡的、嘟囔着“你小子怎么命那么好”、“凭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亲朋好友”的同僚们的姿态会转化成一种无法拒绝的欢欣剂。
诚然瑟雷恩因为自己当时的快乐而自我检讨了一段时间,但他并不为自己先前曾经穿着这样一身“招摇过市”而后悔。
他问南红:“这方面的研究,有雷穆利亚的乐器是不是会更容易深入一点?”
南红:“会的,雷穆利亚的乐器在留音方面做的一直很好,一个音节往往能够持续更长的时间,毕竟他们也在这种承载方式上研究了那么久嘛……说起这个干嘛?你能弄来雷穆利亚的乐器吗?其实研究院里也有,但是我当前能够调动的经费租不起那玩意,自费倒是可行,但我也不能花钱上学上班吧。”
钱没赚到还要倒贴点进去,如果才十五岁就已经这样了,那么长大了又要怎么办呢?
南红抓了两下头发:“说不定成了高级研究员之后经济条件能有所改善,否则要是一直都这样,我这辈子大概也不用成家啦——一个人赚钱另一个人花,一分都别想从研究院带回家。”
她踢了一脚空气:“真坏啊……所以这篇论文我要在这个月底之前交出去,这样下个月就可以评级升级……好歹可以把自己的开销和收入平衡一下。”
南红隐约觉得自己看到瑟雷恩好像在笑,但是擡头一看发现也没有——要么是她拿着一颗坏心思去揣度了好人,要么就是他变脸的能力在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提升了不少。
她看着瑟雷恩,肩膀有点垮垮的,随后就听到瑟雷恩说:“没关系,我可以——”
“借给我吗?”南红眨眨眼睛,“我还钱的周期可是很长——很长的。”
“就是给你用。”
瑟雷恩说。
“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那我会真的不想还的——不行不行,我已经让你欠债打工将近两年过了。”
南红很难得地重提了那么久之前的旧事,因为过于“古早”了,以至于瑟雷恩甚至是愣怔过了一会儿,才抓着不太一样的重点问她:“你知道了?”
南红突然就挺直了腰背,整个人瞬间拔高了一小截:“当然,早就知道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听起来像是我妈说漏嘴了,当然也有可能她是故意要让我知道这些的,好让我不要再给你多增添多少麻烦。”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是在什么情形之下了,总之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隔壁家的瑟雷恩哥哥是因为从他的妈妈那边“买下”了用来哄她的那枚戒指,所以才连着干了那么久的家务,一直到上学前夕才将将还清这笔债务。
而根据她后来偷偷摸摸的了解所得:其实这枚戒指的价格本不应该让瑟雷恩打工上那么久的,但是亲母子也要明算账,他的母亲给了他一个非常、非常高的利率。
比九出十三归还要过分的那种利率。
而且还是非常仔细地算好了、一直让他工作到上学前夕的那个总数。
瑟雷恩的耳朵很明显地涨红了,耳垂看起来都像是要滴血,他非常、非常难得地结巴了起来:“但……但是——”
南红歪着头看他:“我不能欠你的钱——毕竟你是真的会给我,而且真的不收回,我的良心会很痛的。”
“况且,人家都说欠钱就是用情谊换钱,但是我觉得,我都和你天上地下第一好了,用这样的感情换钱也太亏了,就算哪一天真的要换,那也要换点好的,对吧?就像是……比如说,如果来到世界末日的时候,只有最后一个存活的名额——不,不行,到那时候,我肯定不会问你要的。”
话并未全部说完,南红被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联想弄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她的手指绞紧了,指尖有些用力地掐在肉里头,在手背上压出了一个个白色的凹陷。
她在片刻之后咬着下唇说:“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情况,就让别的幸运儿活下去好了,反正我会觉得,要是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是靠着所有爱我的、我爱的人的命换来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我绝对会疯掉。”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疯的吧?愧疚什么的……有点恐怖得过分了。”
她的恐惧瞧着有些过分真切了,膝盖都有点儿发软,没一会儿后就跌坐在了床尾处,瑟雷恩半跪在她面前,托起她的一只手。
南红的手指也被自己吓得有点儿发凉,往掌心处去一点,甚至还有些许虚汗。
“你想的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他很冷静地问,“这个世界已经平稳地运行了这么长时间,就算要毁灭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想,它至少可以存在到我们寿终正寝之后。”
“毕竟你和我都只是普通人,要活也就顶多活上一百年……好吧,就算你的研究出了些很了不起的结果,应该也不至于超过三百年?”
南红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我真的能够超越海洛塔帝阁下的话,那又岂止是三百年,不过这么说的话,当不了最厉害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将手从瑟雷恩的掌心里头抽出来,贴着两边的脸颊揉了揉,一冷一热的差别还挺大,不过揉脸嘛,也不在意这个,至少是把她脸上被吓着的表情给揉没了。
“不行——反正,不要就是不要。实在不行的话,把你自己不要钱地送给我吧,相比起其他的一切,我觉得我最不能少的还是你。”
南红感觉到瑟雷恩抚了抚她的头顶。
“用不着,”他说,“我不会走的。”
*
南红的论文很顺利地通过了审核,而她也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中级研究员的头衔狠狠地庆祝了一场。
研究院里的花销不能自费,但是庆祝的钱可以——所以,虽然研究院里头的账户上是一分都没有了,但是这场庆祝仍然可以大一点。
南红的朋友数量,真的要统计起来的话,是一点都不少的,每年都能新认识上三位数,她不太主动和别人联系,所以又会失去很多朋友,但是架不住其中有一些比较自来熟的,被放养着仍然可以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张开双臂兴奋地朝着她跑过来喊她“亲爱的”。
这么算下来,每年都还能如大浪淘沙似的剩下那么两位数的数量。
这样也足够凑一个宴会了。
“说实话,我已经快要认不出一些人了,他们的脸和名字我都有点对不上。”
南红端着一支气泡饮料,小声凑在瑟雷恩的耳朵边上和他嘀嘀咕咕。
“你记得这些人都是谁吗?”
南红自己也知道,让瑟雷恩认识她的朋友,况且还是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朋友,这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是一般情况下她会很认可这样一句话:
瑟雷恩他简直就是超人嘛!
是超人的话,能够做到一些常人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就再正常不过了。
南红又补充了一句:“拜托了,无所不能的瑟雷!”
“记得一些。”
果然,她的超人给予了基本上正面且肯定的回复。
“怎么了,你要去和他们打招呼吗?”
南红摇摇头:“当然不。”
请客吃饭就不错了,她怎么会给自己额外找来这样的麻烦呢?
“我只是觉得,有人已经盯着我看有一会儿了,或许有点什么目的,但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所以一会儿要是被他叫住的话,肯定会很尴尬。”
瑟雷恩:“所以你想到来问我?其实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你问伯母大概会有更正确的答案。”
毕竟是优秀的商人,在记人方面是很有一手的——南红的记忆力当然也很好,但是她已经把这些记忆力很大量地用在了符文和其他相关的研究上。
南红:“一方面是这个目的,另一方面,如果是妈妈的话,绝对会在别人要来问我什么问题的时候把我推出去,但是如果始终和你在一起并且保持着在交谈的样子,别人就会以为我一直都有事——我觉得如果是有眼力见的人,大概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瑟雷恩:“所以,我算是好用的挡箭牌?”
“也是因为我更想和你相处啊,如果不是为了炫耀一下我在这个年龄就拿到了这样的成就,我肯定就不办这场聚会了嘛。”
南红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没办法,这样的炫耀实在是太快乐了……嗯,根本忍不住一点。以后有这种机会,我肯定还是要炫耀的。”
南红给自己选的“挡箭牌”是个非常好用的“挡箭牌”,至少在她退场之前,那个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的人一直都没有走到她身边来过。
而回家之后,南红也算是比较紧急地补了一下自己欠缺的社交方面的“知识”,她对照着照片和名字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想起来这是以前在一场她跟着母亲出息的贵族晚宴上认识的朋友,对方是那场晚宴组织者的独子,南红靠着自己笑得很甜的脸给自己讨来了第二杯不被母亲知道的冰激淋。
当然,母亲也就只是在第一天的时候不知道而已,第二天她就来了姨妈,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最终气若游丝地坦白了自己的“犯罪”行为,捏着鼻子喝了两碗特别辣的姜茶。
对方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富豪,特别有钱的那种,家里不知道多少代人传下来的基业,能够让她在刚出生的时候就站在其他人要走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爬到的终点线上。
好羡慕。
虽然研究院也很好,并且的确是她目前为止的这辈子目标,但是能够有机会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话,反正南红自己是绝对不会介意有这样的享受的。
至于说爱好什么的——在家捏捏泥人不也一样是爱好吗?而且只要不打算售卖,根本也就用不着卷。
不过,这种严格意义上已经比她高出一个阶级的人找她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研究院吧,对方这样级别的出身,身边找不到几个在研究院工作的人吗?
不过研究院……她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名头应该也就是研究院了。
会不会是对方想要某种特别先进的技术,并且打算利用先发优势抢占市场大赚一笔?
还是说研究院高层的一些权力斗争——研究院高层当然有权力斗争,毕竟从这儿走出去的人,是真的有很大的可能会去往王伊尔明的宫廷,不是吗?
这么看起来,她好像确实还挺值钱的。
就在南红握拳坚定着自己的信心,对自己说就算对方开出再怎么高的价格让她将研究院中的崭新技术外泄、或者是参与到研究院高层的权力斗争当中去,她也一定不会为钱所动,而是会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地拒绝对方并且找到莱茵多特女士,让高个子去顶要掉下来的天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来自这位贵族青年的信。
很是张扬的火漆让她有点不太自信起来。
如果要让她贪污受贿的话,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直接明显了……给钱的话,不都应该私下里悄悄地给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南红拆开了这封信,从信封里面拿出了一张带着点儿香水味的信纸,她不由得将这张信纸拿得距离自己远了一点。
有一点点冲,大概不是对方用的香水的问题,是她习惯了璃月香薰的鼻子的问题。
南红往下看去,在一大堆对于她来说有些过于繁琐且冗长的措辞当中找到了关键词:
一个朋友、十八岁、成年礼、舞会、在找舞伴。
随即,她终于找到了这封信中最重要的那句话:
南红小姐,虽然很冒昧,但是……我还是想要邀请你当我的舞伴,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