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抬起清亮的眼眸望着他，那里面没有对妃位的渴望，只有冷静的分析和深切的担忧。
“可是陛下，如今柳丞相根基未动，朝中风波未平。您此时若贸然册封我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宫女，岂不是正好给了柳相攻讦您的借口？他会如何想？朝臣又会如何议论？只怕会说陛下您被美色所惑，德行有亏……”
萧彻眉头紧锁，不以为然：“朕是天子，难道册封一个妃子，还要看他柳相的脸色不成？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他前朝丞相指手画脚。”
“陛下自然不怕，”
向榆的手指轻轻拽着他的龙袍衣襟，语气带着一丝依恋和忧虑，“但是向榆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此时将我置于妃位，那就是将我放在火上烤，成为后宫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能护我一时，可能护我时时刻刻？就像今日，若非谢公公及时寻到陛下，我恐怕早已……”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氤氲起的水汽和未尽之语，比任何话语都更有说服力。
萧彻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向榆的话句句在理。
柳家势大，盘根错节，在彻底铲除这颗毒瘤之前，任何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而后宫那些女人，为了争宠夺利，什么阴私手段都使得出来。
今日之事，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将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她骤然推上高位，确实可能适得其反，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双盛满担忧与信任的眼眸，心中一阵揪紧。
他固然想给她最好的，想向所有人宣告对她的占有和保护，但更不能容忍她因自己的冲动而受到任何伤害。
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将她紧紧搂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是朕考虑不周了，你说得对，是朕太心急了。罢了，此事……暂且依你。”
他像是做出极大的让步，手臂收得更紧：“但这笔账，朕给柳家记下了。迟早有一日，朕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她温顺地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今晚，”萧彻忽然开口，“就留在朕的帐中，哪儿都不准去。朕要抱着你睡，才能安心。”
经历了白日惊魂，又一番情绪起伏，向榆也确实感到身心俱疲。
她知道此刻拒绝并非明智之举，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好。都听陛下的。”
这一夜，萧彻果然如同他所说，一直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或许是日间太过惊险疲惫，或许是他的怀抱确实有种神奇的安抚力量，向榆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
没想到竟很快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深沉安稳。
翌日清晨，向榆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和帐外隐约传来的号角声中醒来的。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淡淡的龙涎香气和微微凹陷的枕头，显示着昨夜有人曾紧紧拥她入眠。
她刚坐起身，帐外守候的谢德海仿佛有所感应，立刻带着两名捧着洗漱用具和干净衣裙的宫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姑姑醒了？”
谢德海脸上带着比往日更加恭敬的笑意，“陛下早已起身，去主持晨间的围猎事宜了。陛下特意吩咐，说姑姑昨日受惊劳累，让您多歇息一会儿，不必急着起身伺候。”
向榆闻言，心中微微一暖，点了点头：“有劳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