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从她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再无半分慈悲与宁静。
只剩下,被惊醒的猛兽,那刻骨的忌惮,与冰冷的,杀意!
她那个一直被她视为傀儡,视为棋子的侄儿。
不知不觉间,已经挣脱了所有的束缚,长成了一头,连她都感到心悸的,猛虎!
宗室,是他爪牙。
新政,是他利齿。
他不再需要自己这个姑母的庇护,甚至,已经开始动摇李家,动摇整个士绅阶层的根基!
常规的手段,已经没用了。
后宫的争斗,朝堂的攻訐,在他那绝对的皇权与狠辣的手段面前,都成了笑话。
必须动用,能真正动摇国本的力量!
李宜婧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她轻易不愿动用,却又是她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张底牌。
她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佛珠的碎屑,落在地上。
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
“去。”
“派人,出京,去湖南。”
“备一份厚礼,去请黄举,黄老先生。”
老太监闻言,浑身剧烈一颤,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黄举!
当朝太傅宁鸿的恩师!
宁鸿是天下文官集团公认的精神领袖!
黄举更是几乎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圣人!
请他做什么?
“告诉他。”
李宜婧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就说,故人之女,李宜婧,叩请先生出山,为天下读书人,为这朗朗乾坤,清君侧,诛佞臣!”
建福宫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那扇门,隔绝了回忆,也隔绝了温情。
何岁牵着宁白露的手,重新走入皇宫深邃的夜色里,他不再是脆弱的孩童,而是执掌天下的帝王。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宫道旁的阴影里滑出。
王顺安躬着身,手中捧着一封刚刚用火漆封口的密信,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
“陛下。”
他的声音,像是夜风里的游丝。
“慈宁宫,一刻钟前送出的信。”
何岁脚步未停。
宁白露伸出纤手,将那封信接了过来。
她没有拆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信封。
这偌大的皇宫,早已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