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房里传来丫头的惊呼:“姨娘,姨娘,来人呀,不好了,姨娘撞墙了……”
……
周姨娘的葬礼办得仓促又简单,晚余原还想着替顾夫人探探她的口风,看她还有没有隐瞒什么,谁知连面都没见着,她就撞墙死了。
她死了,她那个表兄也死了,当年的事就更没人知道了。
尽管葬礼之后,顾远山夫妇想尽办法想证明徐清盏是他儿子,徐清盏却始终不为所动,坚持认为自己和顾家没有关系,打算把晚余和祁让送到金陵的王府后,就动身回京城去。
祁让要走的前一晚,顾远山不死心地又来求他,让他无论如何帮忙看一下徐清盏的后背。
因为顾公子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掉下来,后背摔在石棱上,留下一个铜钱大小的疤。
他想看看徐清盏背上有没有那么一道疤,却遭到了徐清盏的拒绝。
徐清盏说自己小时候不知挨过多少打,背上有好几处疤,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祁让大概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本身对家就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对顾远山的印象不怎么好,即便他背上真有那么一道疤,即便他真是顾家的孩子,他也不愿认这门亲。
于是,祁让就劝顾远山不要再执着,反正他还有一个儿子,不至于绝后,与其把精力放在徐清盏身上,不如想想怎么把那个儿子教育好。
若实在教不好,就让儿子赶紧娶妻生子,趁着自己还没老,好好把孙子培养出来也是个指望。
顾远山无奈,只得放弃,次日一早,和顾夫人一起送他们离开。
顾夫人这几天哭了不知多少回,临到要分别却不哭了,整个人格外的平静,平静中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徐清盏不愿认她,她也不强求,只是在临行前给了晚余一个包袱,让晚余在路上替她交给徐清盏。
晚余收下东西,感觉她状态不太好,就劝她看开一点,凡事往好处想,她现在也才四十出头,往后的日子还长,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说不定哪天老天爷发慈悲,就让她们母子团圆了。
其实她还想说,假如徐清盏是顾公子,眼下不愿认亲,可能是一时之间有些别扭,也可能是还没想通,说不定岁数大一点就想通了。
但这是徐清盏自己的事,她觉得自己还是得尊重徐清盏的意愿,不能随便替他下什么定论,这话也就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姑苏到金陵这一路上全是美景,他们不急着赶路,就慢悠悠地走,边走边玩,悠然自得。
这天中午,队伍行至乡间,走了很久也没遇到茶寮饭庄,只得停在一片树林里,吃些干粮充饥。
晚余想到顾夫人临行前给她的包袱,就让紫苏拿过来给徐清盏。
徐清盏听闻是顾夫人给的,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去,当着晚余的面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盒莲蓉酥。
徐清盏愣住,想起顾夫人在船上说,她家怀瑾小时候最喜欢吃莲蓉酥,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说这东西不好放,让紫苏拿去分给大伙一起吃。
梅霜喜欢吃甜点,吃了两块,对顾夫人赞不绝口:“顾夫人的厨艺真是没得说,我要有个这样的娘亲,做梦都能笑醒。”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凑到晚余耳边小声道:“奴婢在顾府时,无意间听顾夫人院里的下人说,顾夫人好像要去什么寺落发……”
“你说什么?”晚余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徐清盏。
徐清盏直觉梅霜说的事和他有关,神情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祁让也停下来,捏着半块点心朝梅霜看过去。
梅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怯怯地看着晚余,不敢再往下说。
晚余说:“没事,你说吧!”
梅霜这才吭吭哧哧道:“奴婢听顾夫人院里的下人说,顾夫人打算去什么寺里落发修行,奴婢是无意间听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后面有别的事就忘记了……”
“什么寺?”徐清盏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急切。
梅霜挠挠头:“好像叫什么山……”
“寒山?”徐清盏说,“是不是寒山寺?”
“对对对,就是寒山寺。”梅霜连连点头。
徐清盏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往下却没了言语。
晚余和祁让对视一眼,祁让看了看徐清盏,模棱两可道:“寒山寺离这儿也不远,快马加鞭,一天就能赶到。”
“要是慢些呢?”晚余问。
“慢些就来不及了。”祁让说。
徐清盏静静坐着,手中的莲蓉酥被他不自觉捏成了碎渣。
片刻后,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对祁让和晚余郑重道:“我去去就回。”
“去吧!”祁让点头,“把你的人带上,也不必急着回来,有什么事打发人传信回来即可。”
徐清盏躬身应是,叫上他的锦衣卫,策马急驰而去。
晚余看着他的身影在马蹄腾起的烟尘里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才回头问祁让:“你说,清盏背上到底有没有那道疤?”
“有没有,重要吗?”祁让笑着反问她。
晚余愣了下,随即摇头:“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