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维持着屈膝的姿势,腿部的酸麻感一阵阵袭来,她垂着眼帘,声音平稳无波地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被淳常在邀请去了碎玉轩品茶,嫔妾不欲扫了皇上的雅兴,便先行回来了。”
华妃闻言,倏地睁开了凤眸,凌厉的目光在甄嬛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哼,”她冷哼一声,“你也真是无用!三番两次被一个常在截胡,踩到头上,竟连一句问责都不敢有,本宫真是高看你了!”
甄嬛依旧低眉顺眼,脸上是一贯的温顺沉静,仿佛那些尖锐的话语都落在了空处。
华妃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白了甄嬛一眼,语带讥讽地继续道:“本宫看你巴结皇后也是白费心思!瞧瞧,人家转头就推了个淳常在出来,何曾把你当回事?当真是个蠢货,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
她越说越觉无趣,像是嫌弃一件碍眼的物事般,挥了挥手,厌烦道:“行了行了,本宫看你也是碍眼,没事就退下吧,竖在这儿当真是影响本宫心情。”
“是,嫔妾告退。”甄嬛低声应道,这才得以缓缓直起身。
腿部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气血不畅,骤然站起时一阵剧烈的酸麻袭来,让她眼前发黑,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急忙暗中用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助那点刺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勉强维持住仪态,一步步,尽量平稳地从正殿退了出去。
刚走出殿门,将身后那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空间隔绝开来,她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华妃毫不压低的声音,混合着颂芝的赔笑,清晰地飘入耳中:“……瞧瞧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连个小小常在都压不住,天生就是卑贱的东西,还想跟本宫争……”
廊下侍立的宫人虽都垂首肃立,但她却觉得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背上,充满了窥探、怜悯,或许还有嘲讽。
她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柔软的丝绸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一如她此刻备受煎熬的心。
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离开正殿范围,回到了自己的西侧殿。
一踏入殿门,一股比外面更甚的阴冷气息便扑面而来。这西侧殿位置偏僻,冬日里难得照进几缕阳光,此刻更是寒意森森,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正殿那暖香馥郁、地龙烧得炙热的情形判若两个世界。
环顾着这间虽整洁却因缺乏光照而显得格外清冷寂寥的居所,甄嬛心头的委屈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她住进这翊坤宫以来,明里暗里受了华妃多少磋磨?那一次次长时间的罚站、那跪在冰冷地砖上抄写直至手腕颤抖的佛经、那些含沙射影的嘲讽和刻意刁难……桩桩件件,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上。
她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
她曾寻了机会,在皇上心情尚可时,委婉地提起过想要另择一处宫殿居住。
她说得含蓄,只道怕打扰华妃娘娘清静。
可皇上当时是怎么说的?他握着她的手,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爱妃,翊坤宫离养心殿近些,朕想见你时也方便。朕希望你住得离朕近一些。”
这话听着是眷宠,是体贴,可细细品来,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彻底堵死了她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