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没应声,只轻轻“嗯”了一下,挂断。
她也知道向思琪说得对,可“够多”从来不是她的计量单位——她习惯把愧疚折成纸船,放进洪流,让它载着自己向前,哪怕前方仍是漩涡。
车窗外,高架桥下的江水浑浊,江水之下仿佛藏着猛兽。
她忽然想起十多岁那年的暴雨夜,自己抱着院长给的旧书包,站在孤儿院门口等领养人,但最后对方还是失约。
那天,她也曾对空气发誓:如果有一天,有人因她而迷路,她一定举灯去找,哪怕灯芯燃尽。
如今,灯芯还剩最后一截,她却不会让它灭。
车已驶下高架,慧瞳大楼的银灰色玻璃幕墙出现在视野,像一柄出鞘的剑,直指乌云。
白恩月深吸一口气——
林初,你欠我一个解释;而我,欠林震一个女儿。
今天,不把这两笔账算清,她绝不退场。
......
慧瞳三十层,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嘀”一声弹开。
白恩月踩着才擦过的雾灰色地胶进来时,窗外乌云压得很低,像给整个研发区罩了一层阴影。
日光灯自动亮起,冷白的光瀑泻在工位上,照出一片噼啪作响的键盘海——所有人都在等一个随时可能宣布“取消”的发布会,却没有人敢停下手里的活。
严敏抱着臂站在通道中央,眼镜片反射着大屏上不断刷新的灰度曲线。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目光像扫描仪,先落在白恩月右手新换的纱布,再滑到脸上杂草划过的痕迹,眉心狠狠一蹙。
“还说自己没事?”
她压低嗓音,尾音却止不住上扬,“你怎么能这么傻,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白恩月把电脑包换到左手,避开了她想去掀纱布的动作,声音轻得只剩气音:“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只是——”
她抬眼,目光穿过严敏,看向远处林初空着的工位,屏幕黑着,键盘倒扣,像一座被临时封存的犯罪现场,“没能找回她。”
严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胸口起伏两下,最终把千言万语咽回去,只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A7小组,继续压测伦理沙盒;缓存队列再跑一轮回归,异常阈值降到0.3%。”
吩咐完才回头,贴近白恩月耳边:“张教授让我盯着你,一小时后心理评估室报到,不去我就打晕你拖过去。”
白恩月失笑,却牵动嘴角伤口,疼得“嘶”了一声:“等发布会落地,我会主动去的。”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严敏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低下来:“不要责备自己,她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接下来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专注眼下的事吧......”
她转身往玻璃房走,背对着白恩月挥了挥手,像把最后的温柔也藏进外套的褶皱里。
白恩月目送她离开,才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窗帘半掩,室内只亮一盏台灯。
她刚坐下,手机屏幕亮起祁连发来的消息——
【身体检查过了吗?】
【没有大碍吧?】
【心理评估也别忘了做。】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