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特区总部大厦。
李刚正在办公室审阅文件,内线电话响起,秘书的声音传来:“李局,前台有一位自称‘吴钦’的先生,没有预约,但坚持要见您,他说……您一定记得河边的钓叟。”
李刚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文件,语气平淡:“带他上来。”
片刻后,办公室门被推开。秘书引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与河边那个佝偻的钓叟判若两人,此时的“Z先生”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持一根精致的手杖,眼神锐利而深邃,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场。他不再是隐匿于阴影中的杀手首领,更像是一位前来进行商务洽谈的古老家族的掌舵人。
“李局长,冒昧来访,还请见谅。”Z先生微微颔首,语气从容不迫。
李刚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伸手与他轻轻一握,示意对方在会客区的沙发落座。“Z先生风采更胜往昔,请坐。”
秘书奉上清茶后悄然退下,并关紧了房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无形的交锋。
“李局长日理万机,我就不绕圈子了。”Z先生开门见山,双手交叠置于手杖顶端,“经过与内部同仁的慎重商议,我们原则上同意李局长提出的……深度合作建议。但有些细节,需要进一步明确。”
李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请讲。”
“第一,组织并入后,我们的行动自主权界限在哪里?何种任务必须接受指令,何种情况我们可以自行判断?”Z先生目光如炬。
“战略目标由特区制定,具体行动计划,你们可以提出方案,经我方审核后执行。涉及特区核心利益、外交敏感目标,必须无条件服从指令。常规‘业务’,在报备前提下,你们可保留八成自主权。”李刚回答得清晰明确。
“第二,人员安置与待遇。我们的成员,需要合法的、稳定的身份,以及与其能力和风险匹配的报酬与保障。”
“身份、待遇,都不是问题。特区自有体系容纳各位。报酬将基于任务难度和完成度,上不封顶。牺牲及伤残,按特区最高标准抚恤。”李刚语气肯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Z先生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信任。我们如何确保,这不是兔死狗烹的权宜之计?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担保。”
李刚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我的承诺,以及特区长远发展的利益,就是最好的担保。Z组织值得我费心招揽,正因为你们并非一次性消耗品。我们需要的是阴影中的利剑,而非用即弃的匕首。这一点,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顿了顿,反将一军:“倒是贵组织,如何确保并入后,不会阳奉阴违,甚至反噬其主?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比如……彻底公开所有成员名单、联络网、安全屋,以及,放弃所有针对特区内部人员的‘预备性’行动部署。”
Z先生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李刚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
就在此时,李刚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似乎无意地轻轻敲击了两下。
……
几乎在同一时间,特区中心广场附近。
王迁与阿雅如同寻常情侣般并肩步行,准备前往不远处的商业区。王迁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自然地牵着阿雅。他的表情放松,但插在裤袋里的手,指尖正轻轻按在一个微震按钮上——那是来自李刚的警示信号,意味着“幽魂”已在附近,并且谈判进入关键阶段。
阿雅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身体微微紧绷,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挽着王迁胳膊的手稍稍用力。
人群中,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推着载满包裹小车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单据,不疾不徐地朝着他们方向靠近。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幽魂”。
他接到了Z先生的最终指令:若谈判破裂,或收到特定信号,立即控制王迁或阿雅,作为交换Z先生安全撤离的筹码。他此刻的靠近,既是伺机而动,也是在对王迁施加无形的压力,呼应着谈判桌上的较量。
他计算着距离、速度和周围环境,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王迁和阿雅看似毫无防备,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袖口里,一柄特制的、几乎不会反光的短匕已滑入掌心。
……
李刚办公室内。
Z先生面对李刚要求他们放弃“预备性部署”的诘问,面色不变,沉稳回应:“李局长多虑了。既然决定合作,自然要展现诚意。所有名单、网络,在协议签署后自然会逐步移交。至于所谓的‘预备性部署’……那只是身处陌生环境时,必要的、无害的谨慎观察而已,并非针对谁。”
“无害的观察?”李刚忽然笑了笑,拿起沙发旁边的一个平板电脑,手指轻点几下,然后将其转向Z先生,“Z先生请看,这几幅‘写生’,不知贵组织的画师,技艺如何?”
平板上清晰显示着三组高清图片:防卫军指挥中心外围的“绿化工人”、王迁公寓楼下的“房产中介”、福利院对面山坡上的“鸟类摄影师”——正是“幽魂”易容踩点的画面。
Z先生的脸色终于变了,尽管他极力控制,但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没有逃过李刚的眼睛。他引以为傲的、认为绝对隐秘的侦察行动,竟然从一开始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
“这……”Z先生喉咙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