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放下茶盏,青瓷托碟与案几相碰发出清响:\"木征在河湟蕃部中素有威望。当年俞龙珂归降,陛下授其西头供奉官,正是以名爵羁縻之策。\"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碎星阁密报,\"据报,木征之妻弟瞎五七仍据守银川城,亦可借此招降。\"
神宗忽然起身,袍角扫过地上的吐蕃织锦。
那是王韶收复河州时缴获的贡品,如今成了御案前的脚垫。
\"当年王韶在踏白城与木征血战,朕曾梦见洮水染红,如今这吐蕃雄鹰终于折翼。\"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赐名赵思忠,授荣州团练使,如何?\"
王安石凝视着御案上神宗亲书的\"忠\"字,那是用西夏狼毫笔写的,笔锋间还带着未干的朱砂。
\"陛下圣明。\"他的目光落在屏风上的《洮河战图》,画中王韶跃马横枪的英姿被烛火映得晃动,\"木征此降,非独河湟之幸。\"
他压低声音,\"碎星阁传来吐蕃谍报,德吉茄和卓临终前曾对角厮罗言:'吐蕃的雄鹰若想翱翔,须借大宋的东风。'如今这东风,正是陛下所赐之名。\"
神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侍立的宦官慌忙捧上蜜渍金桔。
王安石注意到陛下腰间的玉带松了两扣,龙袍下的身形比去年瘦了许多。
\"陛下龙体要紧。\"他轻声劝谏。
神宗摆了摆手,指节叩击着《熙河开边实录》:\"朕每览王韶捷报,便觉河湟唾手可得。\"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崇政殿的飞檐在夜色中如欲飞的鹏鸟,\"赐名之事,当在紫宸殿举行。\"
他忽然想起什么,\"当年王韶招抚俞龙珂,卿曾言不可直接授官,如今对木征却为何破例?\"
王安石的胡须在烛火下泛着银白:\"俞龙珂乃生羌首领,木征却是唃厮啰嫡孙。\"
他的手指划过密报上的吐蕃文字,\"此二人虽同为蕃部,然木征归降,可令唃厮啰旧部群龙无首,更利我朝分化瓦解。\"
他顿了顿,\"且荣州团练使虽为虚衔,却可令木征在蕃部中彰显陛下恩宠。\"
神宗颔首,从御案抽屉里取出一方阗玉印信:\"此印刻着'河湟归义'四字,待赐名之日,与诰命一同授予。\"
他的指尖摩挲着印纽上的獬豸纹,\"木征若真能如德吉茄和卓所言,借我大宋东风,何愁西夏不灭?\"
王安石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延和殿的铜漏声滴答作响。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江宁府写《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时的壮志,如今终于在河湟之地看到了曙光。
\"陛下,\"他起身一揖到地,\"愿以此名,为熙河开边再添一翼。\"
神宗亲手扶起王安石,两人的影子在屏风上交织成剑盾之形。
殿外传来晨钟,紫宸殿方向已亮起灯笼,那是内侍在准备赐名仪式的銮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