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怎的,古族发起最后通牒一事的消息,莫名泄露了出去,当下整个道一圣地,人心惶惶。
多事之秋?
这一日,东荒入冬。
大雪纷飞,将无尽戈壁滩上的赤红、血腥,短暂的掩埋在
道一圣地,云海之巅。
一座青玉雕琢的悬阁静静浮在缭绕的雾气中。
檐角垂下的风铃在风雪中轻颤,发出空灵的清响,仿佛能涤荡世间尘嚣,虽说这里本就幽静,并无什么喧嚣。
阁内,现任道一圣女的绝美道姑一袭青山白云纹络的道袍,宽大的衣袍随风轻扬,如雪的内衫素衣惊鸿一现,不染半分艳色。
衣料是上等的天蚕丝,薄如蝉翼却在这冬日愈发寒意凛然,衬得她更加清冷出尘。
贺长娆乌发如瀑,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添几分疏离。
她的面容如冰雕玉琢,绝大多数时刻眉目间不见半分波澜,仿佛这世间诸事,都不能引起她的神色波动。
其的那双眸子,澄澈之余亦如寒潭,映着天光云影,却又深不见底。
她唇色极淡,近乎透明,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霜雪的气息。
此时此刻,她玉立在窗格之畔,眺望不远处云海,不知在思绪着些什么。
从侧面、或背后看出,她的身姿纤细挺拔,如孤竹临风,不蔓不枝,透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自持。
顶尖道统的圣女,好似少有不清冷的?
这仿佛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是一种超然物外?
但贺长娆的清冷,冷不好说,但清真是清心寡欲的清么?!
阁内陈设极简,一桌一椅一蒲团,再无多余之物。
天色渐渐黯淡了几分,桌上摆着一盏青灯,灯芯如豆,映得四壁幽暗。
片刻后,她倚坐在高案之上。
窗外云卷云舒,她却始终静坐如初,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缥缈出尘,无欲无求。
是夜。
许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一道俊朗的身影匆匆而来。
以此人在道统内的权限,以及与贺长娆多年的同门情谊,瞬间无视大部分禁制。
终于,不多时。
噼里啪啦……
道一圣子伫立在玉阶之上,他竭尽全力施展术法神通,视野终是勘破了层层迷障。
然而,也正是如此,他指节捏得青白,咔咔直响。
此刻的他,双目充血盯着那栋师姐贺长娆在此处的别院楼阁,远处雕花窗棂的半透明窗户纸上,透出的淡淡烛光将两道交叠人影隐约投在纱幕上,那像是女子发间簪子、金步摇之类的事物,仿佛正随着某种韵律轻颤,虚幻的光影晃得他眼底泛起无法掩去的血丝!
“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忽地,隆维高低笑出声,喉间却涌上铁锈味,最后低沉的声音宛若野兽的咆哮。
他缓缓松开手掌,不知不觉间,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数道月牙状血痕,却浑然不觉疼痛。
啪啦……
那截曾由道统师长亲手送予他与师姐一人一件的半月璞玉器物,此刻正在夜风中寸寸碎裂。
“嗬!!”
隆维高气血攻心,躯壳内鲜血沸腾,上涌逆冲头颅仙台!
嗖!
轰隆隆……
下一刻。
闷雷般的炸响中,强横的神光激荡,他的身影连破最后的数重禁制。
“嘭”的一声,当他踹开阁楼大门时,里面的青铜灯座被气浪震得嗡嗡作响。
紧接着,他连上二楼,而后他看到了与之前一幕般,让他永生难忘的情形:
薄纱材质的帘幕后方,贺长娆像是才幽幽睡醒般,从云纹锦被中支起身子,裸露的白皙肩头还残留着绯红指印,但阁楼里却只有其一人?
被窝第一眼时还鼓鼓囊囊的另一侧,此刻如漏气的气球般,快速瘪了下来。
预料中的那道青衫身影,竟然并未出现在视线之中?!
“怎么会……”
隆维高怔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他明明,方才真的看到了那个横刀夺爱的该死家伙!!
“师弟,你这是何意?”
贺长娆绝美的容颜两侧还噙着未褪的淡淡烟霞,但语调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剑锋。
“师姐方才,在做什么?”
隆维高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发现自己竟在发抖。
案上静静摆着的两个杯盏中的酒水好似尚温,里面琼浆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那人还在,是么?”
“师弟似乎,管得有些太宽了吧?”
贺长娆青丝披落如瀑,单手拉过薄被从榻上坐了起来。
光洁、白皙的玉臂、如削的雪肩……可惜除了这些,再无半点春光外泄。
“圣地自荒古末立教十数万载以来,道一历代圣子、圣女向来珠联璧合,结为世人眼中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师姐这般选择,未免……太狠心了吧?”
说到后面,隆维高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苦水翻涌。
“你也说了,这是我的选择,莫要拿惯例来压我。”
贺长娆面上红晕渐渐淡去,声音越来越冷,她纤纤葱指抚过被窝内那袭衣襟上的蟠龙纹:
“夜深了,你该走了。”
此话好似是一语双关?
闻言。
哒!
哒……哒……
隆维高心如死灰,踉跄后退,撞翻了九枝连盏灯。
滚烫灯油灼伤手背时,他忽然昔日初时拜入道一圣地时,第一次试炼中,自己与师姐的点点滴滴。
此刻早已痊愈的旧伤疤在仿佛皮下突突跳动,比之眼下滚烫灯油更痛百倍。
“好!好得很!”
他怒极反笑,震袖扫落一侧的满架玉简。
碎玉迸溅中,光影变幻。
谭玄的身影终是缓缓显现出现,气机乍现。
隆维高目眦欲裂,视野中,对方慢条斯理系着衣带,玉扳指磕在银熏炉上,发出嘲弄般的清响。
青衫身影护在贺长娆身前的动作,彻底烧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背后的玄铁剑匣感应到主人杀意,在背后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但当他看清谭玄眼底闪过的一抹讥诮,那分明是等着他拔剑的戏谑!
哗!
仿佛一盆冰水泼下,他沸腾的血突然冷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