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没大事,可是摊到陈尧咨头上就是要死要活的大事了。
毕竟一个二十出头,自命不凡,且在宋国前途大好家庭幸福的青年官员。先是猝不及防,赶上敌国大面积侵略,自己被俘,眼看着郡王被杀,治下百姓被屠杀如牛马,想一死了之却因为技术不到位被救回来。耶律抹只觉得这是个人,才想招降他。但他不从,就扔到俘虏营里,准备磨掉他这一身傲骨。
当然,文臣士大夫也不是一味的避战求和之辈,比如说陈尧咨,骨头就很硬,受尽苦楚也没松口。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厄运还没完。当那个年过五十的老女人把自己捞出去还好生招待之后,他就感觉不妙了,再次自杀可惜又被拦住了。
封建时代,你让一个进士出身的大臣当男宠,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更不用说陈尧咨从来自恃不凡。但他也清楚李继隆无法进入河北,唯一的希望代王远在太行山,只准备绝食自杀,留下清白也好让哥哥们知道自己不给家族丢人。
万幸赵邦媛虽然整天为吃饱饭发愁,谍报工作却实在出众,这次送饭的仆人就用标准的齐鲁话说:“状元若思大宋,当记得于永国贵主茶楼之约?”他老婆就是青州王氏,这话听着太亲切了。
陈尧咨一愣,继而狂喜,他是真沉不住气,竟然也没进一步确定,直接就道:“你是贵主,不对,现在是代王的人吗?是来救我的?”
那人都无语了,只得捂住了他的嘴,道:“状元小声些,小人乃昔日韩县主(韩华封为归义县主,职务为代王府将作大监兼任忠武军掌书记,那人怕他不知道)母亲陪嫁,乃是燕地汉儿,不然哪里能入辽皇太妃的军帐,您记住若不是我,以后可不能被人诈了。”
陈尧咨一冷静,赶紧检讨,来人毕竟不是大宋出身,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说宋国最近会派重量级人物和他接头,让他千万保重自己,别再寻死觅活了。因为听说耶律休哥马上要对太行山用兵,他保全性命,为代王传递信息也是好的。再说,你看我们渗透这么厉害,未必不能把你救出去。
这话陈尧咨一想也有理,于是第二天就开始进些汤水。萧胡辇忙着对完颜部穷追猛打,没时间调戏小狼狗,也只是吩咐好好对待,结果第三天陈尧咨简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石衙内,你怎么会在此?”
原来是陈尧咨收到信号,说是皇太妃抓了几个做买卖的宋国商人,知道是自己人来了,说啥也要见一见,但他自己都不得自由,萧胡辇也没多重视他,如何能如愿。陈尧咨本就跳脱,压抑到今天已经受不了,抱着必死的决心,趁着晚上人熟睡之际,杀了看管的士卒。也是他命不该绝。萧虎年对部落管理一向粗疏,真让他找到了看管宋国商人的地方,结果一见面儿,顿时心凉了几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晋国长公主和河西军节度使石保吉次子,开封城著名的纨绔石孝孙,他这人名字和实际作为天差地别,不然也不会被母亲狠下心来送给自己小妹来锻炼了。
石孝孙从到了小姨手底下,日夜被“锤炼”,苦不堪言。但是到了地崩山摧之际,毕竟还是有赵匡胤和石守信的血脉加成,几次突围都没拖后腿,也想着男子汉应有一番作为,好不容易小姨派他出来办任务,上来就被质疑,他当然也不高兴,道:“状元公道是好本事,不也被敌人俘虏了,要我来传递消消息。”
陈尧咨知道只要大宋还没亡,你就还得跟这位衙内套关系?再说,人家到底也是冒着风险来和你接头的,这态度确实不对。他只好道歉道,“衙内恕罪,下官自被俘虏之后,几次想殉国不成,精神实在快恍惚了,说话若不中听,还请您见谅。请问代王要我做什么?何时能救我出去?”
石孝孙乃是帝王血脉,身上荫官比他高,当然他不知道,为了鼓励大外甥,邦媛还给他升官了。
他都这样说了,石孝孙也不好计较,毕竟这几个月来战事惨烈,他也成长了不少,性格沉稳一些。更兼河北太行一带。物产评级。他还真是兼任着商业代理,平常用蜂蜜和烧刀子换物资。局势之下,他想了想道:“简单来说,就是耶律休哥准备生擒小姨……代王,尹节度在易州几次狙击未果,所以你我任务是是乱了萧胡辇的后方。”
陈尧咨点头,道:“大王高见,下官在这里虽然……,但到底听到一些消息。当初萧、绰动员各部族南下之时,本就耗费了辽国中央大量钱粮,结果各部族侵吞河北之后,没见过如此富裕的地方,抢掠过度,又不肯上交中枢,到了冬天上京方面格外难熬,因此才萧绰派出萧虎撵的。若是能动摇她姐妹和耶律休哥之间的信任,倒是能为我大宋河北义军争取时间。”
石孝孙虽有心,奈何前些年玩儿的太厉害,正经的事儿是没学到几分,所以问道:“这事我就不知道了。小姨说,我只要和你接上头就听你的,如果能脱身,就去狼牙山找郡主。”
陈尧咨无语,大王,你可真是知人善用,知道这是个草包,干脆不对他委以重任,只让他来安我的心。
结果这一个状元,一个亲贵正聊着,前方居然交起火来,而且不是那种小规模的冲突,乃是马踏连营一般的杀敌之战。
这种情况下,一文一武迅速做出反应,那就是赶紧跑路。毕竟陈尧咨是杀了士卒摸过来的,萧胡辇反应再迟钝,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到时想跑也跑不了了。
站端一起,命不好的直接被射死。这两人命显然不错,跑的地方竟然没什么人看守。个别的石孝孙带来的几个高手给解决了,几人跑到一处山坡上,远远看去,才发现了不对。
冲突的却不是萧胡辇部,而是右副监军详稳唐,他直接带兵直接围剿敌烈部,是契丹内部实打实的绞杀。
本来大家的军营都在一起,你趁着人最困的时候进行突袭。效果呢,自然是极佳的。石孝孙问陈尧咨道:“陈观察,他们这是自己内讧吗?”
陈尧咨无语道:“石大夫(石孝孙为武节大夫),下官刚才说了,萧胡辇本就是为了平定诸步人心而来。那各部族之间各怀鬼胎,能安抚的当然是安抚,实在不能安抚的,自然要在大战之前灭了这个苗头儿。何况据我读书了解,这迪列布自来就是对契丹不大服从,时而降时而叛,对于萧家姐妹来说,估计比大王。的威胁更大。”
他说的一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