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老族长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块棺材板,浑浊的老泪终于从干瘪的眼眶中滚落。
他猛地挣脱了搀扶的妇人,踉跄着扑到棺材板前!
“拿…刀来!”他嘶哑地低吼。
一个同样枯瘦的汉子,默默地递上一把豁了口的柴刀。
老族长枯枝般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握住了刀柄。他没有丝毫犹豫,用那钝刀,狠狠地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上划了下去!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他颤巍巍地抬起流血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块象征着死亡的棺材板上,按下了第一个,也是最为沉重的一个——血指印!
这一个动作,如同点燃了引信!
没有呼号,只有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所有人,不管男人、女人默默地接过柴刀,或者掏出随身携带的、更破旧的小刀、石片,甚至用牙齿咬破手指!
他们沉默地、近乎粗暴地划开自己的皮肉,让那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鲜血涌出,然后一个接一个,沉默而坚定地将自己滚烫的血指印,用力地按在那冰冷的棺材板上!
没有朱砂,没有印泥,只有最原始、最惨烈的血!暗红色的指印,如同烙印,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块棺材板,带着生命的温度,也带着死亡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构成一幅无比悲怆又无比震撼的画面。
苏承勇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块迅速被暗红覆盖的棺材板,饶是他心硬如铁,此刻也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击直撞胸口!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知道林砚的指点必然无误,但这份用生命和鲜血铸就的契约,其分量,远超任何一次对赌!
苏伯钧更是眼眶发热,他强忍着,用力拍了拍苏承勇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在那片背阴的山坳下。
苏承勇亲自站在了挖掘点上,不再需要任何“神技”表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而苏伯钧则开始安抚村民,登记名册,准备分发第一批救济粮。
兄弟俩一个盯着生命的源泉,一个稳住绝望的人心,在这片被遗忘的枯木岭上,与时间和死亡展开了无声的较量。
苏承勇身后,是枯木岭所有还能动弹的村民,沉默地、如同朝圣般跟随着。
那块按满了血指印的棺材板,被四个汉子抬着,如同抬着一件神圣的祭品,在龟裂的焦土上,投下长长的、沉重的阴影。
挖掘的过程在沉默中进行。当清冽的泉水终于冲破地底的禁锢,带着泥土的芬芳汩汩涌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那一刻…。
没有震天的欢呼。
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是压抑到极点后爆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老人们跪倒在地,捧起浑浊的泥水,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嚎啕不止;汉子们捶打着龟裂的土地,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妇孺们抱头痛哭,眼泪混着泉水滚落…
苏承勇站在泉眼旁,任由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腿。
他看着眼前这悲喜交加、近乎癫狂的景象,看着那块被泉水打湿了边缘、血印依旧刺目的棺材板,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林砚站在人群外围。
那一个个沉默的、带着死气的血指印,那弥漫不散的绝望感,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刺客,走,我们去边上转转。”林砚低声对脚边的豹子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发闷。
他需要透口气,离这令人压抑的场面远一点。
刺客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绿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然后灵巧地转身,驮着林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向着枯木岭更深处、更荒凉的山坳走去。
枯木岭村的名字,真是半点没掺假。
放眼望去,山岭赤裸,岩石狰狞,只有零星几簇枯黄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在热风中苟延残喘,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村里的泥土房低矮破败,仿佛随时会被这荒凉吞噬。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荒凉。
土地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混杂着暗红和赭石的颜色,坚硬异常,寸草不生。